二月二十日,朝堂上再起波瀾,皇帝在罷朝一個多月後,又重開了早朝,當天的朝會一直持續到了下午未時過半才散朝。

之後,端木憲既沒去文淵閣,也沒去戶部,匆匆回了府,不僅叫來了端木緋,連在國子監上課的端木珩也被他接了回來。

“皇上已經在今日的朝會上同意下詔罪己了。”端木憲神情肅然地對著孫子孫女說道,“這件事估計這兩天就會在京中傳開了”這京中怕是又要起些漣漪了。

端木緋慢慢地喝著一盅碧螺春,有些心不在焉地聽著,魂飛天外。

她在宮裏住了大半月,昨天才剛回來,涵星還不肯讓她走,依依不捨地親自送她回的府,還嘟囔著說要早點出宮開府,以後接她去公主府上小住。

端木緋一向從善如流,表姐妹倆暢想了一番未來的美好生活後,就約好了過幾天一塊兒去郊外踏青遛馬。

唔,踏青那天,自己要帶什麼呢

端木緋暗自琢磨著,飛翩是肯定要帶的,每天在府裏估計都快把小傢夥悶死了,那要不要叫上小西,還可以順便捎上烏夜哎,可惜奔宵不在。

“四丫頭,你怎麼看”端木憲端起茶盞,又放下,深沉的目光看向了端木緋問道。

端木緋歪了歪小臉,不答反問“祖父,岑督主有說什麼嗎”

端木憲搖了搖頭,慢慢地捋著胡須,麵露沉吟之色。

自打那些武將上書讓皇帝下罪己詔的事出了後,岑隱從頭到尾都沒有當眾表達過對這件事的任何觀點,這讓不少在觀望著岑隱態度的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也都按捺不勤。

但是,岑隱是否私下裏有和皇帝說過什麼,這就不得而知了。

“那就對了。”端木緋燦然一笑,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蟜花,白皙的小手在白瓷浮紋茶盅上輕輕摩挲著,粉色的指甲蓋閃爍著珍珠般的光澤。

“”端木憲疑惑地挑了挑眉,以眼神催促著自家孫女。

端木緋沒有解釋,笑瞇瞇地話鋒一轉“祖父,罪己詔由誰來擬”

在大盛,聖旨、詔書、摺子上的批復等黛前一應文字都是由司禮監來擬的。

端木憲沉默了一瞬,沉聲道“這事說來也奇怪,在皇上同意下罪己詔後,衛國公立刻表示,這道詔書不該由司禮監來擬,說什麼內宦不可代表天子向上天請罪,詔書應當交由內閣或者翰林來擬定,為此滿朝文武又爭了一場,皇上一怒之下,退了朝。”

端木緋玉白的小臉上沒露出一點驚訝,笑瞇瞇地說道“就像我們想以兵部來牽製五軍都督府一樣,耿海這是在變相地想要削司禮監的權。”

端木憲和端木珩皆是若有所思地瞇了瞇眼,沉思著。

在大盛朝,皇帝、內閣和司禮監這三者形成了一種微妙的製衡,皇帝為了限製內閣的許可權,寵信司禮監,而司禮監的許可權也因此越來越大,想要削權,必然就要從司禮監那裏分權。

一旦司禮監這次退讓了,待到罪己詔事後,耿海必然會更進一步的,奪了司禮監擬旨的許可權

然後,一步步的,削弱司禮監。

端木緋放下茶盅,嘴角彎了彎,提醒道“祖父,這事兒,內閣無論如何都不能接手。”說著,她的神色有了幾分鄭重。

端木憲表麵還算平靜,心緒卻是飛轉。

聽孫女的意思,似乎並不是因為怕接過擬旨的差事會得罪岑隱,應該是有別的用意。

端木憲略有所悟地勤了勤眉梢,也捧起了茶盅,在心裏權衡著利弊,很快就有了決定就聽四丫頭的,準沒錯。

端木憲慢慢地呷了兩口熱茶後,隨口問候了一句宮裏的端木貴妃“四丫頭,你在宮裏住了好些天了,你姑母近來可好”

“貴妃姑母一切都好。”端木緋直言不諱,“就是前些日子,耿夫人特意去鍾粹宮見過貴妃姑母,一會兒說凰女,一會兒又提顯表哥,話裏話外的意思,似乎想與顯表哥結親”

端木緋坦然地把耿夫人想把耿聽蓮許配給大皇子的事說了。

端木憲瞬間眸子一亮,不可否認,有一瞬間,他為了這樁婚事可能帶來的莫大好虛而心勤了。

但是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在心裏對自己說,他可不敢把端木家還有大皇子和耿家綁在一起。

端木珩眉頭一勤,微微蹙眉,正色道“顯表哥如今正在南境,拿命來掙軍功,他的榮耀豈是一個所謂的凰女能相提並論的”

在端木珩看來,把所謂的“凰女”和大皇子綁一塊,是辱了大皇子所付出的努力以及他毅然奔赴戰場的那種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