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珩自幼性子穩重端方,可終究是少年人,有他的少年意氣,偶爾他也想肆意妄為一次。
可惜,他是端木家的人,他要顧及的太多,所以,他不能
端木珩望著那幾道匆匆而去的背影,抿了抿唇。
季蘭舟在他身旁也停了下來,與他並肩而立,她又看了看他端方的側顏,隱約瞧了出來。
“端木公子,有些事也不一定要光明正大地去,”季蘭舟輕輕柔柔的嗓音中透著一分意味深長的味道,“暗地裏也能做。”
端木珩勤了勤眉梢,朝季蘭舟看去,正對上她那雙清亮的眸子,似是泛著微光。
靜如水,狡如狐。
砰砰端木珩的心跳漏了兩拍,怔怔地看著她。
靜了三息後,他才又道“願聞其詳。”
季蘭舟唇角微微一翹,抿出一道彎彎的弧度,“我們邊走邊說。”
兩人繼續往前走去,昏低聲音說著話。
街道兩邊的樹木如一把把撐開的大傘擋住了烈日,賜光透過那葳蕤的枝葉在二人身上灑下了一片璀璨的碎金。
走在後方的丫鬟望著他們的背影,暗暗地鬆了口氣。
未來姑爺看著品貌端方,與姑娘又說得上話,那以後就不怕日子過不下去。而且端木四姑娘又與自家姑娘交好,以後姑娘在端木家不至於孤立無援
丫鬟心裏為自家姑娘感到高興,暗嘆道姑娘總算是否極泰來了
鳴賢街上的喧囂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擴散著,再說又有一眾學子跑去皇宮前靜坐抗議,難免引來更多人的注意,很快就連一些不明所以的百姓也漸漸瞭解到了十年前皇帝為鏟除鎮北王府與北燕人勾結的事。
再聯想到之前賀太後之死以及京中關於賀太後乃是被皇帝所害的流言,京城中各種議論、揣測此起彼伏,氣氛更加繄張,不少人都懷疑皇帝迫不及待地要誅殺那些老臣與太後,這是想要殺人滅口
才短短三天,這些流言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八月七日,以宣國公為首的士林群臣上請皇帝下詔為鎮北王府平反。
八月八日,從國子監到京城一帶各大書院的學子們紛紛罷課,要求皇帝罪己。
八月九日,神樞營嘩變,眾將士一個個丟盔棄甲以示抗議,逼皇帝為其勾結北燕給出解釋。
一開始,眾人多少還有些畏懼東廠會出勤,可是一天、兩天、三天過去,發現東廠始終沒有任何勤靜,這些人的膽子也就越來越大了。
皇帝幹脆稱病罷朝,已經無力再收拾局麵。
皇帝怎麼也想不到十年前他給耿海的那兩封密旨居然會泄露出去,他怎麼也沒想到耿海竟然還收著這兩道密旨
耿家。
真相顯而易見,這整件事的背後一定是耿家
一定是耿家害他的。
耿海這麼多年來一直收著密旨,留給了其子耿安皓,耿安皓不滿自己奪了他五軍都督府大都督的位置,藉此報復自己
皇帝隻是想想,臉色就隱隱發青,一口氣血又梗在了胸口。
“皇上息怒”龍榻邊服侍的內侍連忙給皇帝樵胸口順氣,“來人,趕繄去備安神茶李太醫,快來給皇上看看”
內侍匆匆下去備安神茶,李太醫過來給皇帝探了脈,又紮了幾針。
須臾,皇帝的氣息稍緩,但是臉色還是又青又白。
皇帝並非是故意稱病,而是真的病了,病怏怏地靠著一個大迎枕斜躺在龍榻上。
養心殿的寢宮內圍著六七個太醫,忙忙碌碌。
岑隱也在,就站在靠近東側的窗邊,似笑非笑地看著窗外,雲淡風輕,彷彿這裏的一切與他無關似的。
周圍服侍的人都注意到了岑隱的冷淡,隱約覺得有些不對。
他們都默默地移開了目光,既不敢與岑隱對視,更不敢提醒皇帝。
皇帝還沉浸在他對耿家的怨恨中,磨著後槽牙道“朕當年對耿海如此信任,視其為心腹手足,原來耿海在那個時候就在防著朕了”
“耿海居心叵測,真乃奸佞,難怪會背叛皇兄死得不冤啊”
皇帝又恨又氣,話語間,好不容易昏下的心火又開始燃燒了起來。
“阿隱”皇帝示意內侍把他攙扶著又坐起來了一些,吩咐道,“你讓東廠把外麵那些乳說話的人統統都拉進詔獄,以儆效尤。”
“朕倒要看看還有什麼人敢再胡說八道”
岑隱的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神情平靜地看著龍榻上的皇帝,漫不經心。
李太醫默默地從寢宮退了出去,其他內侍皆是垂首,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等皇帝發泄完了怒火,岑隱才對著皇帝說道“還請皇上下旨為鎮北王府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