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恩威並施(2 / 2)

是勳心說李、郭任命的三郡長官,我一個都不想留,各縣令長,也最好能免就免——“張子敬為京兆三歲,內不能製李、郭以安地方,外不能睦友鄰而貢朝廷,安可留任?”

“防已屆知天命之年,且有風痺之症,逢天行雨即不良於行,實難當此重任——侍中美意,防心領了。”

是勳心說耶,你有風痺之症?也不知道是裝病托詞呢,還是……要麼你家老二後來裝風痺,其實是從老子處得到的靈感?他瞧司馬防的意思,是真不想去淌關中那趟渾水了,於是也不再勸,隻是問道:“然則誰可付托此任?請司馬公教我。”

估計剛才向是勳介紹關中各郡縣大族、賢才的時候,司馬防就有腹稿了,當即回答道:“馮翊徐伯濟或可。若不以本郡為忌,京兆韋休甫最佳。”徐伯濟名英,現任本郡左馮翊的郡功曹,是勳對此人毫無了解,估計就是一個史書上都留不下名字來的醬油眾(其實搜檢《三國誌》本傳及疏,還是能夠搜到一處的);韋休甫名端,此人是勳倒有印象,在原本的曆史上,他跟兒子韋康二人先後擔任過涼州刺史,後來馬超作亂,韋康被殺。於是借著扒飯的機會想了一想,要是沒有更合適的人選,那就這位韋端先生吧。

放下空碗,是勳瞟一眼司馬家哥兒倆,幹脆也不跟司馬防商量,卻直接問他們:“卿等亦皆一時俊彥,號為八……”剛想說“八達”,突然想起來,這兄弟八個裏麵還有五個沒成年呢,沒成年就沒有字,怎麼可能產生“八達”的美譽呢?估計那是好幾年以後才出現的說法吧。趕緊咳嗽兩聲,把話給咽了——“八人皆勤學而純孝,郡內稱之。何不代乃父隨勳西行,立功於王事,彰顯貴家之令名呢?”他特意加重“代乃父”三字,那意思,要麼你們跟我走,要麼讓你們爹跟我走,選擇吧小子!

是勳當然不可能把司馬家的誰綁起來帶走,這種事兒終究不好強迫。但他現在跟司馬父子商量,成不成的都無所謂,但若是直接代天授命,當場征辟,對方要沒有合適的推辭理由,難免就會影響到家族的名聲。我不是讓你們跟著去關中享福的,不是推了官職還能落個“淡薄利祿”的美名,如今國家動蕩、西京蒙塵,身為士人而不肯出來拯危救難,光跟家縮著,說不定就會被人罵是“求田問舍”的鄉願。

司馬家兩兄弟聽了這話,表情各不相同。老三司馬孚皺皺眉頭,有點兒惶惑,而老二司馬懿就跟沒聽見一樣,眼觀鼻,鼻觀心,絲毫不為所動。他們還沒答複,司馬防先說話了:“犬子年輕識淺,所學亦不精深,何能當此重任?”

是勳心說要換個人來提這建議,你靠幾句空話或許就能糊弄過去,偏偏這回來的是我——“伯達較勳年長,仲達與勳年齡仿佛,即叔達亦已冠矣,安有不能忠勤王事之理?”年紀輕這不是借口啊。

司馬孚瞧一眼父親,轉回臉來就朝是勳深深一揖:“感念侍中之厚愛。侍中為當世俊才,就學於鄭康成先生,通五經而曉政事,孚安得為比?”是勳搖搖頭,開始給扣大帽子:“國家板蕩,士人皆當效力於國,勳弱冠即謁曹司空,使徐、兗合縱,非有能也,是敢為也。孟子雲:‘挾太山以超北海,語人曰我不能,是誠不能也。為長者折枝,語人曰我不能,是不為也,非不能也。’此往關中,牧守郡縣而已,勳料以卿兄弟之能必辦,或不肯為乎?有何疑議,自可言明,勳為卿等解之。”

你們就是膽兒小不敢吧?還是有啥別的顧慮,有話就說,別跟我這兒玩虛的。

司馬父子的心思,其實是勳心裏明鏡似的,他們不是不想出來做官,隻是怕亂世當中離鄉別業,性命不易保全;況且應朝廷的征辟沒問題,但如今朝廷掌握在曹操手中,一個不小心,就要上了曹家的賊船,天下大勢如此混沌,要是曹家翻船,難保不會影響到司馬整個家族的安康啊。當然啦,是勳叫他們“言明”,他們卻是打死也不敢說真話的。

司馬防和司馬孚不約而同地想到,聽說這位是侍中口才一流,最會蒙人,果然見麵勝似聞名,大帽子扣下來,這還真不好回複。正跟這兒猶豫呢,司馬懿心說我不能再慎著了,眼瞧著老爹和兄弟一時想不出話來推搪,我要再不開口,場麵一冷下來,那就很危險。是侍中剛才說了,他不是孤身前來的,河南還屯駐著朝廷……曹家的兩千騎兵,要是把他得罪狠了,誰知道他會做出啥事兒來啊?家族名聲再響,在縣裏的勢力再大,要是不占理,那被人整個兒抄了也沒處訴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