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編定魏律(2 / 2)

當然啦,終究是封建社會,真要是天子一紙赦令,對於貴族、官僚們來說,再大的罪過也可消化於無形,碰到這種情況是勳也禁止不了。

基於是勳當日在朝堂上請求製定《魏律》之時對曹髦所說過的話,小組有成員提出正式把儒家禮儀作為製律和執法的指導原則,甚至把“春秋決獄”精神寫進《魏律》裏去。是勳舌戰群儒,再加小組長的強力壓製,好不容易才把這股歪風給煞下去了。

是勳說了:“法以攝眾,不可苟且。若可委曲,必有小人趁隙取利也。《春秋》之義,知之者眾而深明者寡,若非董子,誰能實得儒禮之精要而施之於法耶?”至於他當年就搞過“春秋決獄”那一套,當然自動無視啦——“若執法之官無董子之識,而擅為董子之事,則有法亦如無法,吾等尚製之何益?”

不是每個執法官員都能秉持公心,並且象董仲舒那樣深通經學要義的,你要是開了這個口子,是個人都敢“春秋決獄”一把,那法律條文不就形同虛設了嗎?則法律法規的嚴肅性何存?

製定《魏律》是個大工程,不是一個小組十幾二十人湊一起閉門造車就能搞出來的,還必須傾聽各方麵意見,吸納各部門經驗,才能盡量做到完善和公正。是勳作為小組長,肩上的擔子實在不輕——所以說,若非此事真能使他萬世不朽,以他疏懶的個性,才不會一門心思都撲上去哪。

後世有句話叫“理解萬歲”,正說明了人與人之間往往缺乏相互的理解,所以才特意要喊句口號出來,並加“萬歲”二字以作讚歎——即便親生父子之間亦然如此。在某些方麵,是複是絕對理解老爹的,但凡老爹抓官、攬權、摟錢,以及刷聲望的舉動,他向來舉雙手雙腳讚成——因為這些資源和成果很大可能性將來會遺留給自己——但對於是勳另外某些行為,他卻徹底難以理解了。

製定《魏律》是刷聲望的妙計,倘若是勳把全副精力都放在了這件事上,從而一定程度上疏忽了對政敵的防範,是複頂多也就發幾句牢騷而已,他會與桓範一起拾遺補闕,幫忙父親堵上種種漏洞。然而是勳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上班批示某些不得不由他決斷的公文,以及開會製定《魏律》外,卻偏偏還勻出將近五分之一的精力,在關注另外一件事情——一件是複覺得毫無意義,僅僅出於個人興趣的事情。

什麼事情呢?說白了,是勳在“搞科學”。

“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此為萬世不易之箴言也,是勳早在篡改經學要義的時候,就嚐試著向士人闡述和灌輸這一理念,並最終編纂完成了《物理初言》。然而思想改造工作從來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況且人的思想總是跟隨著時代而進步的,當生產力還達不到某種規模,社會模式尚未上升到某一階段的時候,願意和能夠接受新思想、新觀念的人總是寥寥無幾。而就算是勳利用自己的名望,再用儒家學說來包裝,真能把新觀念灌輸進部分人的思想中去的話,那也大多是些年輕人,要等他們成長起來,並為此而付出一定努力,還不知道得是猴年馬月哪。

是勳有點兒等不及了,身旁親朋故舊的陸續辭世,終於使他體味到了時光流逝之速,在這個醫學落後的年代,估計自己也沒有足夠長的壽命可以期待。所以很多事情,倘若不先親手搭建起雛形來,恐怕將最終沉埋於曆史的塵埃當中,未來的人們隻能從故紙堆中發現:原來中國早就有了超前的科學思想了啊,隻是從未被人重視過……

尤其在這一方麵,是勳幾乎無人可用。漢魏時代,中國人尤其是統治階級對於技術的進步還不象後世那般排斥,那麼故步自封,甚至直接斥之為“奇技淫巧”;但對於士大夫來說,技術雖然重要,終非本業,隻是額外的興趣罷了。就好比後世的孩子,若有文學、美術、棋類、體育方麵的興趣,家長不會當麵斥責,但——學生的本業是升學啊,考試不考的玩意兒你那麼上心幹嘛?就算逼著孩子去上各種興趣班,甚至參加奧數競賽,那也是為了考試加分而已,而不是真想讓孩子將來當藝術家、運動員或者數學家……

所以若讓諸葛亮、趙爽、馬鈞他們放棄得來不易的官位,一門心思搞科學研究,那是相當不現實的。可是別處又哪兒去找在野的科技人才呢?無奈之下,是勳隻好卷起袖子來親曆親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