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自己拚命往前衝,哪怕隻有三分之一的人跟後麵扯後腿,那反擊就沒有十足的勝算啊。
鍾元常長歎一聲道:“既受君命,何敢違逆?”曹去疾瞠目道:“此亂政也……”可他終究是個小透明,話才出口就被鍾繇給堵回去了:“變更製度,其果未顯,何得為亂?”先不說曹髦不可能真正地政歸內廷,他大概隻是想做個平衡而已,就算他真的徹底剝奪了外朝之權,目前也沒有什麼不良後果表現出來啊,你怎麼敢一口咬定是“亂政”?
“若小人借勢胡為,吾等始可撥亂反正。”現在就看崔琰、劉放他們下一步想做些什麼啦,若隻是為了增強人主的權柄,那咱們真沒什麼好反對的,若敢打著皇帝的旗號擅權亂政,咱們才能加以反擊。
桓階點頭道:“國家初定,朝中不宜動蕩,鍾公所言是也。”
是勳暗中歎息,嘴上卻說:“君等所言,深敷我意。吾當善輔天子,勿使妄用神器……”注目曹德:“此事尚請太宰稟明太皇太後。”
本來後宮不預政事,但小皇帝尚未親政,卞氏終究是他親奶奶,開國皇後,事情總須讓她知道——再說了,辛佐治搞出那麼大動靜來,卞氏也不可能閉塞視聽,完全不管緣由吧。
桓階瞟了是勳一眼,緩緩地說道:“君其用急,吾當用緩……然當吾等歸京之時,恐又有一事為難……”
什麼事情為難呢?果然不出桓伯緒所料,他們才一返回洛陽,中書左仆射劉先和尚書左仆射衛覬就主動遞上了辭呈。劉先與是勳共事中書,再加上外甥周不疑乃是勳的門徒,甚至親自登門來向是勳致歉:“天子妄為,吾不能匡正之,惶愧無地……”我怎麼還有臉麵繼續據此相位呢?
是勳等人怕的就是這點。因為天子對於宰執人選是有直接任免權的,雖然曹髦尚未親政,在沒有合適的理由的前提下,也不大可能罷黜宰相,但一旦有人辭位,再想換誰接任,那就方便他插手啦。於是竭力挽留劉先、衛覬,但二人去意甚堅,連遞三回表章,曹髦樂得順水推舟,自然應允。
隨即曹髦就提名以楊修為中書左仆射、劉廙為尚書左仆射。
劉廙字恭嗣,乃西漢長沙定王劉發的後裔,南陽人,曾仕劉表,後投曹操。當年魏諷謀反,劉恭嗣時為魏國黃門侍郎,其弟劉偉受牽連被殺,若按漢律,劉廙也當連坐。但是曹操說了:“叔向不坐弟虎,古之製也。”下令赦免。
劉廙倒不能算是崔琰等人一黨,他是著名的儒學之士,又通天文曆法,但受宋忠、綦母闓等人影響較深,其觀點每與鄭門——尤其是流行的郗、是之學——相左,大概因此而曹髦、崔琰覺得此人方便拉攏吧。
詔下中書,是勳老實不客氣就給駁了——你當我是劉先嗎?皇帝說啥就是啥,連辛毗的氣節都比不上?
當然啦,天子有任命宰執的權力,中書封駁,也必須拿出足夠的理由來。是勳提出的理由是:劉廙為官資曆不夠,不可超拔;而至於楊修——“先帝嚐使修掌機要,然終以‘前後泄露言教’下獄,若非群臣愛其才而奏請之,幾不免死;後先帝雖用楊修,亦不使再預朝政也,則此人不堪為相可知矣。”
曹操當初貶謫楊修,主要的原因是楊修黨同曹植,牽扯進了奪嗣之爭,並且利用手中的權柄,多次泄露國家機密——這可是重罪啊,這類人怎麼可能使掌國政呢?難道陛下您認為先帝當初是冤枉了他嗎?
崔琰為曹髦行文找理由,雙方交鋒非止一日,最終隻好各自退了一步。劉廙被任命為中書右仆射,鄭渾晉位左仆射;原尚書右仆射鮑勳晉位左仆射,門下監劉放轉右仆射。至於楊修,曹髦命其接替劉放為門下監——我直接任命內廷門下省的主官,這個不用你中書批準吧。
於是兜兜轉轉,楊德祖仍然得以門下監的身份,五日一入中書議事,晉升為副相執政。
接著,臘月已終,元旦來到,曆史邁進了黃初二年,也就是公元217年,中原大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