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吾為周文(2 / 3)

求生的欲望一強烈,竟然全身都能動彈了,便待召喚是複來訓斥。但是桓範勸他,說公子此計雖然混亂朝綱,隻要主公你不死,必能重新穩定,而且正好趁機采摘果實,又何必急於一時呢?是勳沉吟良久,幹脆——我繼續裝病得了,看那小家夥還能搞出什麼花樣來。

一直等到是複發動在即,是勳才終於不再裝了,抽出兩頁紙來給是複瞧,一張紙上寫的是“慶父雖病,魯難未已”,一張紙上寫的是“牝雞司晨,惟家之索”。

既然是勳清醒了,自可尋找各種機會暫時支開兒子,而與旁人密議,其中就包括了他的老朋友董昭董公仁。是勳請董昭重為馮婦,再幫忙寫幾封假信,模仿崔琰的筆跡,把他妄圖離間天家骨肉的罪名給坐實嘍。董公仁也鬼,對是勳說:“崔季珪亦非庸才也,即實有心,安肯作書?”

於是最終隻寫了十六個字,假裝是崔琰憤懣之下,隨手寫來撒氣的,結果被咱們給撿著了。“慶父不死,魯難未已”出於《左傳》,改“不死”為“雖病”,明擺著怨恨是勳嘛。至於“牝雞司晨,惟家之索”,語出《尚書·牧誓》,意思是母雞打鳴,預示家族破敗——此為怨懟卞氏無疑也。

是勳拿出這兩張紙來,安排是複去暗中串聯:官僚方麵有董昭,功臣方麵有夏侯惇、夏侯充父子,國戚方麵通過曹安民去遊說曹德,經學家方麵自然是郗慮。原本希望曹德入宮去遊說卞氏的,但曹去疾隻是搖頭,不肯參與,因此最終求到了郗慮頭上。

郗鴻豫恨崔琰切齒,當即勇挑重擔,一大早地報名求見,往謁卞氏,拿出群臣聯署的書信,請求卞氏下詔懲處崔琰。卞氏一開始還猶豫,說我不應當插手國事啊,你可以直接把這聯名信遞給皇帝嘛。但隨即郗慮取出那兩張偽造的信紙來,卞氏當場就怒了:“豎儒焉敢罵吾!”

無論是複暗中串聯,還是郗慮往謁卞氏,都沒提是勳大病初愈之事,隻是說令公尚在,威名可用,此刻若不動手,倘若是勳真死了,便恐無人可製崔琰也。於是卞氏便在郗慮擬好的詔書上用印,下令逮捕崔琰。

曹髦尚未親政,則卞氏作為太皇太後,亦可代表王權。想當年霍光廢昌邑、立宣帝,就是請的皇太後上官氏之旨——皇帝都能廢,而況崔琰乎?

郗慮出得宮門,即將詔書急送是勳,是家父子乃得一舉而擒下崔琰。隨即是勳命楊修審理此案,但“凡有五族”,楊修心中略一籌算,不禁大驚失色。

要說楊德祖本來多智,後來被貶地方,經此挫折,傲氣消磨,政治敏感性倒提升了不少,早就覺得最近的風聲不大對,恐怕功臣集團要對崔琰動手。他與崔琰共掌內廷,在變更舊政方麵仰承曹髦之意,勉強也可以算是崔琰同黨,這要萬一老崔倒台,自己必受牽累啊。於是哀懇其父楊彪前去探望是勳,苦苦求情。是勳當時是答應饒他一條小命的,可如今開口便要懲治五族——

崔琰用事後,自然會擁上來一群捧臭腳的,若論黨羽,數量也實在不少,比方說申宗、曲文,郝旭、孫琳、文履等人。但大多是年輕士人,並無深厚根基,若論地位、出身較高而能夠稱為“族”的,除去崔琰本人,其實隻有三個:一是何晏,二是被崔琰薦為虞部尚書的程秉,三是曹操同鄉好友丁斐丁文侯,生性貪婪。其數止四,若欲得五——除非楊修把自己也算上啊。

其實是勳是想起了何晏之事,特意戲弄楊修而已,眼瞧著楊德祖臉色大變,這才一挑雙眉:“德祖若為禦史,則是四耳。”你要是肯脫離內廷,交卸門下監之職,轉任禦史,那我就暫且放過你。楊修趕緊拜倒稽首:“但從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