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沉無法不答,便道,“此番撇開主子不談,世子以此計殺紫羅營倒是叫人大開眼界,想必世子早已安排好了一切,隻是苦了不知情的人。”
夜色已沉,整個上陽宮都陷入了寂靜,廊道之上空曠無比,隻有沐沉略帶寒涼的聲音落在風雪之間,沈君心扯了扯衣領,語聲也侵染了雪夜的寒意,“先生曾經教過我,說上位之人需得有膽魄有狠心,我亦這樣想。”
沐沉聞言有片刻的怔愣,沈君心是無論學什麼都學的極快的那種人,武功心法經綸歌賦無須說,便是人心詭詐陰謀算計都能很快便融會貫通,全然沒有一般少年郎的膽怯和懦弱,沐沉凝眸片刻,忽然沉沉的開了口,“主子此番離開大秦雖是利落,可主子心裏最放不下便是秦王,這一路來鬱結於心日日咳血,主子一生波折坎坷非世子能想象,主子眼下在乎之人極少,可但凡在乎的便不會坐視不理,這一點世子想來是知道的,正因如此,還請世子莫要一而再再而三利用主子的心軟,主子承擔太多,亦吃了太多苦。”
沐沉越說語聲愈發悲切,竟讓沈君心心底驟然間湧出了巨大的愧疚來,他腳步一頓,定了定神方才道,“我隻會拿世上最好的給阿姐!”
風雪呼號,箭影重重!
高大挺直的白樺林裏忽然亮起了刺目的火把!
四麵八方被堵,一人一馬從雪原上輕蹄而出!
玄醺相間的廣袖喜服著身,火光將那張刀削斧刻的臉映的分明,蒼穹深海一般的眸子裏盡是化不開的深情,薄唇輕抿,他一步步至她身前朝她伸出手來——
“阿姀,我來接你。”
溫柔的語聲響雷一般轟然入耳,沈蘇姀身子一顫醒了過來!
雙眸暈著兩分水汽大睜著,沈蘇姀心頭好似被一把鈍刀割磨似得發疼,外頭早已經天光大亮,沈蘇姀渾身僵直的怔愣了半晌方才回過神來,淺淺的呼出口氣,又將眸子緊緊地閉了上,不知過了多久,床帳之外忽然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沈蘇姀眉頭微蹙,再睜眸之時眼底已是一片平靜,定了定神才出聲問,“是香詞?”
“主子,正是奴婢。”
說話間香詞已經知道沈蘇姀醒了,當即便走到了床邊將床帳掀了開,沈蘇姀麵色平靜的坐直了身子,忍不住的輕咳了幾聲,除卻麵色有些難看之外,她沉靜的麵容之上分毫看不出旁的情緒,下地更衣,沈蘇姀隨口問她,“何時到的?”
香詞麵色一恭,“奴婢來時主子剛睡著。”
沈蘇姀點了點頭,香詞又道,“主子,沐蕭在外頭等著,要見您。”
沈蘇姀眸色一凝,當即加快了洗漱的速度,一邊又語聲平靜道,“我已打算暫時留在西楚,此處是你我往後的居所,稍後他們幾個都會入宮來。”
這算是一句告知,香詞一怔之下便點了頭。
沈蘇姀更衣洗漱之後便到了外室,果不其然看到沐蕭麵色有幾分疲累的站在外頭,昨夜被沈君心留下的那兩個侍婢正在一旁候著,十分安靜乖順的樣子,見沈蘇姀出來趕忙行禮,卻又因為不知道沈蘇姀的身份不知如何稱呼,沈蘇姀眉心微蹙,揮了揮手令二人退下,而後看了沐蕭一眼朝一旁的暖閣走去,“過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