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正一路上沉默寡言,一句話都沒有,即使餘氏和王令儀從旁說些開心的事,都不見王林正表情有任何改變。回到千戶大宅,餘氏親自下廚,做了幾道王林正平時最喜愛的菜肴,希望借此替王祖成賠罪。沒想到,滿滿一桌菜肴,桌子旁卻是隻有王令儀和餘氏兩人。曾氏一心向佛,隻吃素齋,而王林正和王祖成心情不是很好,都鑽進各自書房,不出來吃飯。餘氏自個兒辛辛苦苦忙了一上午才做出的菜肴,卻無人領情,不禁大怒,吃了兩個米飯,就說飽了,扔下筷子,夾了一碗各種菜肴,準備給王祖成送去。
來到王祖成房間,剛剛走進房門,就見鼻青臉腫的梁天昊跪在地上,捂著雙頰,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王祖成站在書房,指著梁天昊怒道:“都是你這個狗奴才想的餿主意,不僅沒有整治了王義,卻讓那小子如魚得水,反過來咬了我一口。”
梁天昊委屈道:“少爺,老奴沒有神仙的本事,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奇事……當時少爺您不是也說老奴的辦法可行,又有誰會想到王義他治病不用藥湯。”
王祖成大怒,走出書房,大怒道:“你還敢頂嘴?”說著,就要抬起腿向梁天昊踢去。
就在這時,在旁站著的餘氏低吼道:“夠了!”
餘氏開門聲音很小,梁天昊和王祖成鬧的正是熱火朝天,沒有聽到一點動靜,他們扭頭一看是餘氏,急忙停止了爭吵。餘氏把一碗菜食放在桌子之上,上前親自扶起梁天昊,說道:“梁大管家,實在對不住,平日我把成兒寵壞了……他有什麼對不住梁大管家的地方,我在這兒給你賠個不是。”
梁天昊神色複雜,不是受寵若驚,也不是自鳴得意,而是別人無法看出來到底怎麼回事的神情。他輕輕扶起餘氏,苦笑道:“夫人,您快請起,老奴隻是少爺身邊的一條狗,受不起夫人如此大禮。”
餘氏看著委屈的梁天昊,十分同情的看了對方一眼,然後指著王祖成說道:“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平時梁大管家處處護著你,現在本來就是你做事有失謹慎,現在卻來怪罪他人……哼!為娘真是太失望了,不過受了一點小小挫折,就心浮氣躁,幹出如此大逆不道、有失身份的破事,長此下去,我看你這個少爺也甭當了。”
王祖成早晨受了一肚子氣,本想無處發泄,隻有梁天昊像個哈巴狗似地跟在自己左右,不拿對方出氣,拿誰出氣,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平日裏對他如寶似珍的餘氏也這樣罵他,不禁怒道:“娘!怎麼連你都這樣說我……你也看到了,爹爹因為一個狗奴才是怎麼對孩兒的;現在你又為了他……”他指著梁天昊說道:“也這樣說我,你們今天是怎麼了?難道在你們心目中,這些奴才比孩兒還重要嗎?”
餘氏心中就像翻起了千層巨浪,看著眼前被自己寵壞的王祖成,又氣又悲,她走到王祖成身前,抬起手給了對方一記響亮的耳光,說道:“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怎麼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對!王義他是奴才,是狗;梁大管家雖然是千戶大宅的管家,但他救過你爹的性命……說起來也算咱們的恩人,他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你?你卻好心當作驢肝肺,這樣說梁大管家,你……你真是無藥可救。”
梁天昊畢恭畢敬的站在王祖成和餘氏身旁,躬身說道:“夫人,少爺說的對,這件事的確是老奴考慮欠妥,才會讓那個王義有機可趁。說起來也怪不得少爺!更何況老奴本就是夫人和少爺身邊的一條老狗,不管少爺怎麼對老奴,老奴都沒有半點怨言。”
餘氏看著旁邊的梁天昊,見對方佝僂著身子,雙頰腫脹的模樣,心中十分悲痛,雙眸之中仿佛都翻起了淚花,她輕聲歎息道:“梁大管家,讓你受苦了。”
梁天昊苦笑道:“夫人言重了。”
餘氏坐在椅子之上,白了一眼王祖成,說道:“怎麼?生為娘的氣了?”
王祖成仿佛被餘氏一巴掌扇醒了,低著頭,捂著臉,輕聲說道:“孩兒不敢。”
餘氏點頭說道:“你可知道今天在莊田犯了什麼錯嗎?”
王祖成放下手,昂起頭,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說道:“孩兒沒錯。”
餘氏站起身子,柳眉倒豎,風韻猶存的身姿微微發抖,指著王祖成說道:“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兒辱罵老爺,難道還不算錯?”
王祖成回嘴道:“哼!失了他的麵子就錯,那他當著那麼多人打我,讓我失了顏麵,難道就不是錯了?就算我有錯,也是他有錯在先。所以……孩兒覺得沒錯。”
餘氏氣極道:“你被自己的親生爹爹打了一巴掌,這算什麼丟人的事?老爺一把年紀,又是朝陽堡的千戶,算起來是朝廷正五品大員。你當著那麼多人麵兒,說你爹是老糊塗,你說你又沒有錯?”
王祖成氣焰消了一半,清醒了很多,但礙於麵子,還是不願意承認自己錯了,嘟囔著說道:“那也是因為他為了保護一個狗奴而打我,我氣不過,一時失口罷了。”
梁天昊一直站在餘氏身邊,見王祖成怒氣稍減,開口說道:“少爺,恕老奴直言……老奴認為,眼下不是爭論誰對誰錯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少爺你瞅個機會趕緊給老爺陪個不是。”
餘氏點頭說道:“說的不錯!你今天不僅出言不遜,還冒然公開違抗老爺,老爺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這樣對他,怎能讓他不痛心……哎!等有機會,為娘就會叫你過去,你好好向老爺認個錯兒……聽到了沒有?”
王祖成自言自語道:“咱們這樣想,他可不是這樣想的,就從今天看來,他對王義的態度比之從前大大改觀不少,說不定……說不定他心中早已認了王義這個兒子。”
王祖成聲音雖小,但餘氏和梁天昊聽得真切。餘氏白了王祖成一眼,接著說道:“要怪就怪你自個兒,誰讓你每天不學無術,就知道往窯子裏鑽,但凡你安分守己一些,老爺也不至於對你如此灰心……他王義縱使有通天的本事,也不過是賤奴一個,賤命一條,他有什麼資格和你爭寵?真是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