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2章 【最後期,千鈞一發】(1 / 3)

大年初一淩晨,夜空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它們飛飛揚揚,慢慢撒落,好像小銀珠,仿似小雨點,又恰如柳絮楊花,紛紛揚揚為整座山西掛起了白茫茫的天幕雪簾。那飛舞的雪花,一朵又一朵,像是漫天的蒲公英,又像是無數幼小而不可名狀的生命,在蒼茫的夜空中顫動、沉浮、蕩漾。慢慢的,大地白了,屋頂白了,每株樹上都積滿了白雪,雪花悄然地飄落著。真是:“江山不夜月千裏,天地無私玉萬家。”還有一句話說的好,瑞雪兆豐年,更何況是開年的第一天呢!

古代過年和我們一樣,都有守歲的說法,就在百姓感到疲憊的時候,看到窗外飄起了雪花。頓時,精神為之一振,紛紛出門,或者雙手捧著,或抓起一把雪,感受那份帶有微微暖意的清涼,或者幹脆直接躺在地上,讓肆意飛舞的雪花,滴落在他們的雙頰之上。百姓希望收成,大雪的到來不正是好的預兆嗎!?爆竹聲漸漸失去,把盞吃飯的歡笑聲也沒有了,本來已經進入安靜的朝陽堡,瞬間又熱鬧起來。

但是,此時此刻的千戶大宅卻異常的寧靜,屋燈都亮著,但卻能看到屋內隱隱錯錯的人影,想必他們誰都無法開心起來,更加無法入睡。

身在桃河堡的王義同樣睡不著,因為今天就是林千戶給他的最後期限,如果還是無法找到那個刀疤大漢,李氏和李光頭就會被送去州府,麵對他們的很可能是被流放的危險。天色漸漸亮了起來,一夜沒睡的王義始終躺在床上,仿佛對窗外街道上的熱鬧聲置若罔聞。他微微扭過頭去,透過窗格,依稀能看到紛紛下落的雪花。

王義感到腦袋發蒙,需要呼吸一些新鮮空氣,慢慢走到窗戶旁邊,打開。瞬間,一股寒風吹來,零星碎小的雪花打在他的雙頰之上。雪比起昨日淩晨小了很多,他扭頭看著街道上嬉笑大鬧的場景,唯有苦笑。如果這段時間沒有發生這麼多事,想必他與李光頭和董飛正滾在雪地裏,團出雪球互相攻擊。

就在這時,王義看到桃河客棧下麵的台階上坐著一個女子,也許是天氣太過寒冷的緣故,隻見對方的背影在瑟瑟發抖,她是如此熟悉,但王義就是想不起來是誰。好奇之下,王義穿上破舊的長襖,走出房門。

現在客棧已經開門,王義見那個女子左右顧盼,好像在等什麼人似地。王義總怕會認錯人,所以走的很慢。他站子客棧門邊,仔細盯著對方半邊雙頰,對方的臉蛋兒就像一個紅蘋果,紅裏透著粉,長長的睫毛仿佛是兩把扇子,在她明亮的秋眸上麵來回的扇動,還有對方櫻桃小口旁邊那顆晶瑩剔透的酒窩,仿似房簷下的一滴冰淩。

王義站在他身後,十分不解,喊道:“儀……儀兒!?”

王令儀微微一愣,慢慢站起身子,她的脊背此刻顫動的更加厲害,她扭過頭來,隻見王令儀鋪有粉脂的白皙麵頰之上布滿淚痕,她的雙眸之中含著淚珠兒,透過淚珠仿佛還能看到她那深邃的黑睛。頓時,含在她雙眸中的淚珠兒就像瞬間決口一般,順著她的臉頰掛在尖尖的下巴上。

王義見對方不說話,一副遭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樣,不由走到王令儀身邊,雙眉緊皺,問道:“儀兒,怎麼了?”

王令儀雙唇緊閉,一雙又黑又大的雙眸閃爍著淚花,抬起俏額,一動不動的看著王義。突然,她一下子抱住王義,哭的更加傷心:“二哥……”

王義能清晰的感覺到對方顫抖的身體,王令儀埋在王義懷中,一個勁兒的痛哭,一滴滴淚珠兒瞬間化作一攤淚水。王義見她哭的如此傷心,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放在對方脊背之上,輕輕撫摸著披在她背後的那簾黑色秀發,問道:“好儀兒,告訴哥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一夜之間,王義失去了父親、失去了哥哥,失去了家,她就像是一個孤家寡人,仿佛全天下的人都不想要她,她的心就像此時此刻的萬壽河,冰涼徹骨。而王義也就成了她唯一的親人。

昨天夜裏,自從她跑出千戶大宅,就再也沒有回去,隻是一個人,盲目的走在大街小巷,感受每一戶人家的歡聲笑語,每每路過,她都會躇足停留,凝望映襯在昏暗燈光下的真正家庭。

就這樣,她走了一夜,哭了一夜,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已經走到了朝陽堡城門前。她回頭望著銀裝素裹的朝陽堡,是那樣的熟悉,但一夜之間,又變得如此的陌生。這裏沒有她的家,沒有她的親人,所以,她決定來桃河堡找王義。

來到桃河堡之後,直奔千戶大宅,詢問之下,才知道王義就住在不遠處的桃河客棧。她又一個人慢慢的走在桃河堡的街道之上,她發現每一個人都很開心,唯有她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怕吵醒王義,所以就坐在桃河客棧的台階上。寒風不再涼,因為比起她的內心,這些根本不算什麼。王令儀想起來之前發生的事,就像是一場噩夢,她一個勁兒的哭泣,止都止不住,漫天的雪花肆意吹打在她的雙頰之上,慢慢被她悲傷的熱淚所融化。

王義見王令儀哭的傷心,也就沒再多問,輕輕摟著她,走上客棧二樓。進入房間之後,王義急忙給對方倒了一杯熱茶,然後坐在王令儀對麵,看她雙手緊緊抱著茶杯,雙眼迷離,淚已幹,發絲被寒風吹的十分淩亂,白皙的臉蛋兒上布滿道道淚痕。此時此刻,對方哪還一點大小姐的樣子,除了在她身上披著那件紅色的長襖。

王義猶豫片刻,還是大著膽子把手伸了過去,放在王令儀冰涼細滑的玉手之上,輕聲問道:“儀兒,能告訴哥哥到底發生什麼事嗎?看見你這樣,我真的很擔心!”

王令儀慢慢抬起頭,想哭仿佛都沒有了淚水,她眨著雙眸,說道:“二哥,我……我不是爹爹的親生女兒!”

王義一聽,大驚失色,問道:“這……這是什麼意思?儀兒,你快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王令儀撅著小嘴兒,兩顆小酒窩掛在嘴角兩側,她定了定神,便把昨天發生在朝陽堡千戶大宅王家宗祠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王義靜靜聽著,越聽越是緊張,但作為當事人的王令儀卻是一臉淡然。但他知道,王令儀內心肯定像是翻起了千層巨浪一般,隻是她哭了一夜,淚已經哭幹。王義看著楚楚可憐的對方,再想想當時惡毒的餘氏步步緊逼斥責和羞辱王令儀時的場景,他心裏不禁心疼不已,手握的更緊了一些。他心想,一個沒有經受過多少挫折和打擊的少女,處於那般的困境,真不知道王令儀一個人是怎麼扛過來的。

王義看王令儀停止了述說,從對麵移至旁邊,輕聲問道:“儀兒,那你接下來怎麼辦……會去找張副千戶嗎?”

王令儀使勁兒的搖了搖頭,說道:“我……我不知道,我現在心裏很亂……二哥,你說,你說儀兒該怎麼辦?”

王義安慰道:“我看……妹妹不如安靜幾日,好好想想,是該去找張副千戶,還是再回到千戶大宅,這一切都應該由你自己決定,別人做不得主。”

王令儀一聽“千戶大宅”,就想起昨日的景象,她搖頭說道:“儀兒說什麼也不回大宅了!”

王義和張仁傑倒是有一麵之緣,就是那次在萬壽河岸邊,龍骨水車第一次運轉的時候,兩人說過幾句話,對方還為了給自己解圍,受了王祖成的辱罵。所以,張仁傑此人還算是一個不錯的男人。而且,他又聽王令儀敘述之後,張仁傑居然為了杜香菱終生沒有再娶過其他女子,就說明對方不失為一個重情重義之人。

想到此處,王義看著王令儀說道:“如果妹妹不想回那千戶大宅,就去與張副千戶團聚……既然他是你親生爹爹,說起來你也應該去看看。”

說著說著,又碰到了王令儀內心的傷心處,她不禁又抽泣起來:“儀兒現在好像就是一個孤兒,誰都不願意要我,我好害怕……二哥,儀兒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

王義前世便是孤兒,此刻王令儀的心情,他完全理解。王義看著楚楚可憐的對方,心頭不禁一酸,與王令儀同坐在一個長凳之上,單臂輕輕摟住對方。王令儀的腦袋下意識的微微靠在王義肩頭,王義細聲說道:“儀兒放心,你不會沒人要,也不會成為孤兒……如果你不願再回千戶大宅,也不願去找張副千戶……那哥哥便照顧你,雖然沒有錦衣玉食,但我絕對不會再讓壞人欺負我的好妹妹!”

王義的一番話,對於王令儀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她冰冷徹骨的心,在這一刻仿佛受到暖陽的照射,使她看到了希望,也使她有了再生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