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不搜,隻不過是擔心有漏網之魚,想先行把整座山鎖入他們的大網之中。
“那怎麽辦?”崔芝芸臉色一白,頹然跌坐在地,“難道隻剩死路一條了?”
她望向矮洞外,細如斷線的雨絲。這雨絲好像蛛網,要把她們困死在這昏洞之中,又好像刻漏,一滴一滴催命奪魂。
崔芝芸想不明白,為何一夕之間,自己竟會從一個千金小姐,變成了一名殺人凶犯。
她出生陵川,父親是當地一名富商,後來經一名高官指點,遷居到嶽州做生意,端的是官路商路兩廂亨通。
她從小錦衣玉食長大,平生至今,除了姻緣,可說是沒有半點坎坷。
她的姻緣是自幼定下的,親家姓江,是京裏的人,因為兩地相隔,漸漸斷了來往。本以為這段姻緣也將不了了之,去歲入冬,對方忽然來了一封信,聽聞還是她那位未婚夫婿親自執筆,稱是聘禮已備好,隻等迎娶崔芝芸為妻。
彼時崔父拿了這封信,嗟歎再三。
他知道芝芸早已有了真正相許之人,對她道:“你若實在不想嫁,為父尋個由頭,寫信幫你回絕了就是。”
信還沒寫成,家裏就出事了。
官府連夜來了人,帶走了父親與一家老小,連原因都不曾交代。後來,崔芝芸也是從鄰裏街坊的口中聽來了些細枝末節。
“聽說是你父親早年經商時犯下的舊案,案情不得了哩。”
“拿走你父親的,不是知府老爺,是京裏來的大官!”
還有人陰陽怪氣,“怎麽一家子都要受審,唯獨你跟你那個小姊妹平安無恙呢?”
那人語氣嘲弄,言下之意,不過是猜測她仗著美貌,行了些不可告人的醃臢事。
一家人受牽連是事實,親人被關在大牢中日夜受審也是事實,甚至連從小照顧她的乳娘也被捉了去。
崔芝芸尚記得那些官差上門時,父親指著她,哀求那位京裏來的紫袍大人:“草民子息單薄,平生隻得這麽一個獨女,求大人饒她一命。小女、小女早已許了京城江家,有來信為證!”
待紫袍大人驗過信,父親又指著青唯道:“她是我長兄之女,寄養在我膝下,她什麽都不知道,大人盡可以去查。”
父親被拖走時,連聲“冤枉”都沒喊,隻懇求青唯道:“你一定要把芝芸平安送到京城。”
青唯隻長芝芸一歲,就算幼時漂泊在外,會些三腳貓的功夫,也不過是弱流之輩,此去京城,山一重水一重,崔芝芸不知道,父親為何要把這樣險難的任務交給她,後來才明白,大概周遭親鄰裏,已無人可堪托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