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仰頭吃了口酒,語鋒一轉,“曹公公的腦袋,是寶貝,不能掉。”
他搖晃著站起身,四下尋起梯子來。
曹昆德見狀,連忙吩咐侍衛,把適才被他踹到一邊的梯子送去他腳下。
等護著他下了角樓,墩子也把醒酒湯送來了。
曹昆德伺候著江辭舟吃下,一手摻著他,“小爺,天黑了,仔細路,咱家送你去明德殿吧?”
“好啊。”江辭舟看他一眼,樂著道,“千年王八萬年的龜,四腳螃蟹八爪的魚,公公可是這宮裏的老人兒,跟著公公,橫著走都不會栽跟頭。”
他滿口醉酒的渾話,曹昆德也並不往心裏去,走了一截兒,似是不經意,說道:“這秋夜,忒黑了!官家也不知是什麽著急事兒,這麽晚,竟還等著小爺。”
江辭舟又看他一眼:“你想知道?”
不等曹昆德答,他悄聲道:“我有個未過門的妻,十分美貌,近日上京來了,你聽說了嗎?”
“這……”曹昆德疑惑道,“聽說是聽說了。怎麽,江小爺這親事有蹊蹺,驚動了官家?”
江辭舟不言,指了指自己罩著半張麵具的臉。
曹昆德不解。
江辭舟道:“你瞧瞧我這張不爭氣的臉,哪家姑娘看得上?”
他輕言細語,煞有介事,唯恐高聲驚動月上仙人,折他八百年福壽。
“眼下天上掉下來個仙女,千裏來奔,隻為嫁我為妻,官家深夜傳召,定是得知此等好事,要恭賀我新禧呢!”
第6章
出了宮,不走大道,從朱雀街第一個拐角轉進去,很快到了城南樟尺巷。
臨近宵禁,街上行人漸少,但樟尺巷有家夜食攤子還開著。早年祖皇帝想取締宵禁,下頭的臣子上書,說凡事當循序漸進,自此,隻要是正經鋪子,去巡檢司記個檔,討個牌子,便可上燈到子時。
青唯到了夜食攤,摸了幾個銅板遞過去:“店家,兩個油餜。”
新鮮的油餜子出鍋,拿牛皮紙一包,接到手裏還是燙的。
高家的宅邸就在附近,青唯不能走正門,她繞去一條背巷,一個縱身,如同一隻輕盈的鳥,無聲翻牆而入。
此處是高府西邊荒院,夜已經很靜了,青唯的腳步聲跟貓似的,確定四下無人,來到一間耳房前,三短一長地叩了幾下。
門隨即被拉開,裏頭一人穿著囚袍,五大三粗的個子:“女菩薩,你可算來了!”
青唯將油餜遞給他:“吃吧。”
“好嘞!”
這囚犯在暗牢裏關了多時,頭髮已打了綹,上頭全是稻草碎,臉上的胡茬沒清理,布滿了半張臉,借著月光看去,隻能望見一對極濃的眉毛,與一雙虎虎生威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