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封信大概是到了劼北後寫的,信很短,信紙上還沾著塵。

“師父,我眼下是在戈壁的帳子裏給您寫信。我和官人到了劼北才知道來得不巧,劼北秋日起風沙,風沙太大了,一張口滿是沙塵,氣候也幹。朝天和德榮本來就是劼北人,倒是適應,我和官人也沒事,留芳就不行了,一到劼北鼻衄不止,後來多虧顧叔給了一張土方子,她才好了起來。我來覺得劼北不宜居,後來有一日,我和官人遠上戈壁,借住在當地人的帳子裏,夜深出帳,忽見星河漫天,黃土複原千裏,覺得壯闊無比,或許這世間的地方並不以宜居區分,萬千世界得一點美景,便有人常往。”

嶽魚七看到這裏,笑了笑,拆開第三封信。

“師父,年餘不見,您過得好嗎?想來憑您的本事,沒有過得不好的道理。離開劼北後,我和官人偷偷回京了一趟。官人思念長公主,我也思念她。年節總該陪著母親過嘛,不過我和官人陪她過完年,很快就離開了。我們在京郊的酒館逗留了一夜,這家酒館是扶冬和梅娘一起開的,位子挑得巧妙,酒也香,所以生意很好。薛叔重操舊業,做回了工匠,一年到頭天南海北地走,但梅娘說,要他得空,都會回酒館來住上一陣。離開京城,我和官人去了慶明。可能因為章鶴書的緣故,小章大人暫且不願長住上京,開年自請去慶明做了州尹,曲停嵐也被調了過去。官人到了慶明,和章蘭若、曲停嵐吃了一回酒,不過我沒跟著去。聽官人說,曲停嵐和章蘭若已經各自成家了,曲停嵐還是那樣糊塗,好在有章蘭若在必要時拉他一把,有洗襟台那麽一段過往吊著他一絲清明,他不會走岔了路,以後也會越來越好的。”

……

“師父,我到嶽州了。您猜我在嶽州見到了誰?我見到芝芸了。芝芸和從前大不一樣了。從前她不諳世事,是個養在深閨裏的小姑娘,而今崔家在嶽州的十七家渠茶鋪子,都是她在打點,哪家鋪子有那位貴客,鋪子盈利多少,虧損為何,需要多少囤貨,夥計還要拿算盤來算,她在心裏記得清清楚楚。她也嫁人了,相公是她自己挑的,一個被家裏逼著考了功名的舉人,聽說兩個人是兩情相悅水到渠成。

“舉人沒什麽功名利祿心,開了間私塾授學。年前芝芸生了個女娃娃,舉人憐她辛苦,又想著渠茶鋪子離了她不行,把私塾關了半年,在家安心照顧她,照顧娃娃。我們到嶽州那天,芝芸來了城門口相接,她帶我們回了崔宅,回了我從前住過的院子。院子是老樣子,隻是添許多物件,芝芸說,這裏永遠都是我的家,她會一直把這間院子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