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將身子靠在牆上,“秋闈前,我和老師都以為院生的事已經是死局,但最後卻走在清波館活了。”
楊倫“噌”地站起身,“你既然早就知道,為什麽不當著她的麵問明白。”
“我有這個資格問婉婉嗎?”
“你……”
楊倫急切之間碰到了鄧瑛的腳腕,鄧瑛閉眼忍了疼,撐地起身,看向楊倫道:“我不想問婉婉。”
楊倫道:“為什麽。”
鄧瑛垂下眼,“一直都是她看著我,問我,我從來都是她堂下的人,如何做得她的審官。”
楊倫聽完鄧瑛的這句話,心裏忽生一陣悸痛。
既是為鄧瑛,也是楊婉。
世上的女人皆受婦德教誨,視男子為天,母親如此,自己的妻子亦是如此。
但楊婉不在此列,也許她看上的是一個奴婢,所以她不需要匍匐在‘天’底下。
那個風光霽月的人被碾做塵土,從此將楊婉走的每一步都攏藏入懷,在鄧瑛身邊,她看似聲名狼藉,可是她的內心卻從未被折辱過一分。
他之前說楊婉看得過於透了。
未必不是因為她活過於自由。
她所愛之人不做她的審官,所以她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隻需遵照她自己內心的準則。
楊倫覺得,這對於一個女子來說,很危險。他並不十分讚同,但他又不得不承認,他在楊婉身上看到了一種,楊姁和蕭雯都不曾擁有,暫介於文人與女子之間的性情。
“你不問算了。”
楊倫低頭看向地上的包袱,轉話道:“麵訊那日,你和何怡賢會一道被帶入內廷,前麵三次堂審,你和他對質過嗎?”
鄧瑛抬頭道:“算不上對質,隻要審官不問,我已經沒有別的供述了,如今此案隻有一個症結未解——我是否是受司禮監指使,偽造遺詔。不過,這個症結對定罪的影響並不算大,無非是分辨我與何怡賢,誰的罪行更重一些,但最後,應該都逃不過一死。”
楊倫道:“我要在陛下對你和何怡賢麵訊的時候,當著太後和皇後的麵,糾辯這一點。看能不能將太後對偽造遺詔一事的真實態度逼出來。你剛問我有沒有把握,如果是我自己想到的這一層,我可能沒什麽把握,但這是楊婉點給我的,那我把握倒不小。如果成了,這是救命之恩,你出去以後謝她。”
他說完,將放在地上的包袱拿起來,遞向鄧瑛。
“拿去吃。”
鄧瑛沒有伸手去接,輕道:“不要給我東西,我吃得不錯。”
“是蘋果和橘子。”
“更不必了。”
楊倫聳了聳肩,一把抱回包袱,“你說不要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