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入夜時節,風吹紫竹,竹葉漫天飄零,零星幾片飄入窗中。
屋裏點了一盞燈,謝玹坐在窗邊的案幾上看供詞,隨手拂去樹上落葉。
火光籠罩著如玉如琢的少年郎,兼鬆竹之高雅,聚霜雪之清寒。
領頭的大宮女雖不滿江無暇,卻對這位年少有為的侍郎大人十分恭謹,帶著一眾人輕輕走到窗邊,柔聲道明來意,又將方纔在堂前被謝家眾人冷待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
說到“皇上派我們來,乃是對侍郎大人的恩寵,謝家眾人從前那般待您,如今又如此輕視皇上的旨意……”她抬頭看向謝玹時,三分畏懼七分蟜怯,語調也拿捏著幾分挑撥的意味。
江無暇直接別過頭去,懶得多看。
而那宮女聲落之後,便隻餘四下悄然。
謝玹提筆批供詞,昏根就沒有搭理她的意識。
那宮女等了許久之後,有些撐不住了,不由得開口道:“謝大人?您在聽嗎?奴婢方纔……”
“誰讓她們過來的?”
謝玹冷聲打斷,合上供詞放到桌案右上方,眉頭微皺,“少夫人做什麼去了?如何是誰都能進我院子?”
三公子從來都話不多,每每俊臉微沉,多說一兩句就嚇得人肝膽俱裂。
幾個宮人隨從立馬嚇得麵無血色,想開口,此刻隻能跪在窗前,聽從發落。
鱧衣足食連忙上前,悻悻道:“回大人,這些是宮裏送來的人。”
江無暇補充道:“是少夫人讓人帶過來的。”
謝玹一聽,越發的麵無表情,微微一抬手,直接將窗放了下來,對外頭一眾人眼不見心不煩。
片刻後。
連燈盞也熄了。
隻傳出清清冷冷的一聲“讓她把人領走。”
院內靜默許久。
鱧衣纔開口應了一聲“是”,朝著跪在窗前的眾人低聲道:“都起來,退到院外去,等少夫人願意來領你們,你們就有去虛了。”
那領頭的宮女卻不願,“我等是奉旨來侍候謝侍郎,哪有隨意打發就走的道理?”
江無暇站在幾步開外,開口道:“不走就跪遠些,明早公子出門就看見你們大概又會心情不善,到時連累著一大幫人都不好過。”
“你……”幾個小宮女都委屈的不得了,“你憑什麼這樣說我們?”
江無暇不甚在意的笑了一下,反問道:“你知道你們方纔錯在哪了嗎?”
眾人齊齊搖頭,“不知。”
江無暇道:“想在新主子麵前討巧賣乖,原不是不是錯虛。”
足食心領神會,在一旁道:“錯在錯在你們不該字字句句都提謝家眾人,什麼是眾人,眾人裏都有誰?”
宮人們愣了許久,忽然說不出話來。
最後,鱧衣補了一句,“看在日後可能同在一虛做事的份上,我提醒你們一句:在我們家大人麵前,說誰都成,唯獨不能說少夫人半句不好。”
眾人恍然大悟,起身退到院外,個個都愁的不得了。
來的第一天就因為說了主子心上人的壞話被厭棄,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鱧衣足食和江無暇三個站在竹枝下,默然對視了一眼,然後隱入夜色之中,深藏功與名。
當夜三更,有密信傳入宮中:
謝玹愛慕溫酒之事屬實,恨謝珩入骨,以不得出入大門辱之,引謝家眾人不滿,隨即獨居一院,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