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怎麼晚了,飲酒恐怕不好,還是要節製一些。”
“從開蒙到現在,五十多年了,老夫秉持中庸之道,處處節製,但是今日卻想要放肆一次。”
王劉氏還想說些什麼,但她還是忍住了,對著守在一邊的下人點了點頭。
很快,酒就端上來了,王式打發走了所有的下人,隻留下了王劉氏。
這對結發五十載的夫妻隔著案,麵對麵地在榻上坐下來。
“來,給老夫斟酒。”
“諾。”
王劉氏斟滿了大半杯,王式拿起來就一飲而盡。
“再斟。”
“諾。”
王劉氏斟滿了第二杯,王式又一次一飲而盡。
王式一連說了五個“斟”字,就一連喝了五杯,本就不勝酒力的他,已經有了些許醉意。
王劉氏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夫君如此模樣,不免就有些擔心起來了。
“夫君,是不是殿下又戲弄您了?”
“殿下還小,總有一天會懂事的,你看,這兩年不就比以前懂事了許多嗎?”王劉氏一邊給王式布菜,一邊開導著他。
“殿下已經很懂事啦!”王式感歎了一句,他很想把殿下剛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告訴妻子,但是最後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事關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就好,隻要夫君盡心教導,殿下一定會成為大漢最好的諸侯王的。”
“嗬嗬,殿下已經是最好的諸侯王了,恐怕未來還會……”
王式又硬生生地停了下來,他再一次飲盡了杯中酒,接著說道,“恐怕未來還會成為老夫最得意的門生。”
“可是我已經老了,已經沒有東西能教給到殿下了,更不能為他做什麼了,就連殿下都在為我考慮退路了。
“真羨慕龔遂那個老賊,竟然還能被殿下重用。”
“我要是再年輕十幾歲就好了,我一定會像禹無憂那幫豎子一樣,跟著殿下做一番事業。”
王劉氏乃是膠東大儒之後,雖然是女子,但是從小就耳濡目染,熟讀《左傳》《尚書》及諸子之書。之後又和王式朝夕相處幾十年,在見識上勝過不少的儒生,所以王式才願意和青梅竹馬的王劉氏談天。
她現在已經看出了自己夫君今天有些不同,這一定和殿下有關,雖然滿心好奇,終究也沒有直接問出來。
王劉氏隻是又倒了一杯酒說道:“夫君這句話恐怕說錯了。”
“哦?夫人請指教。”王式問道。
“夫君說自己不能再為殿下做事,是過於貪圖名聲二字了。”
“此話怎講?”
“夫君如果不考慮名聲,那麼能為殿下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就算到王宮門口提殿下灑掃除塵,不也是在幫殿下做事嗎?”
“之所以不願去,還不是因為灑掃除塵太低賤,不是儒生所為?”
王劉氏舉的例子並不恰當,但是卻驚醒了王式。
堂堂秩比千石的昌邑王傅,又怎麼可能什麼做不了什麼呢,難道他真的連那群豎子都不如嗎?
他又想起了那個老對頭龔遂,之所以能被殿下委以重任,就是願意為殿下做任何事情,而自己竟然還覺得殿下去耕地是一件小事。
不掃一屋,又何以掃天下呢?
他不能替殿下去幫老農耕地;他不能幫殿下去南方找新作物;他不能為殿下找到墨家遺孑。
但是他還能做其他的事情,而,今晚就有這麼一件事情可以做。
“夫人,再斟滿,我今晚要喝完這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