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寡人也有此意,那就有勞龔卿了。”劉賀也笑著說道。
“那下官就告退了,三日之後,下官就會動身出發,前往長安。”
“這麼快,龔卿剛剛才從南方回來,要不要多休息幾日,寡人聽說你家裏新添了一個幼孫,應該……”
劉賀的話被龔遂擺手給截住了。
“殿下還年輕,但是下官老啦,尤其是此次南行,下官更是覺得這殘年餘力也已經不多了。”
“所以有些事情就等不及了,能早點做就早點做,等到了真做不了的時候,後悔恐怕也於事無補了。”
龔遂向來是以一個“智者千慮”的形象出現在劉賀的麵前的,很少像現在這樣感歎世事多變,以至於劉賀都有一些傷感了起來了。
看來,這位老臣是把這次出行當成了自己最後的一程。
生人作死別,恨恨哪可論。
龔遂本來應該會老當益壯,在晚年還能做出幾件大事。但是在劉賀的驅使之下,這個老人還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就不一定了。
劉賀的傷感變得更加濃烈起來了,他曾經以為改變他人的命運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到這一刻才發現也是一件殘酷的事情。
有些無名小卒可能會因為劉賀的到來飛黃騰達,但是有些英雄可能也會因為劉賀的到來而跌落雲顛。
想到這裏,劉賀收起了臉上多餘的表情,再次向龔遂行了一個大禮。
“龔卿此去路途遙遠,萬望龔卿一路順遂,龔卿凱旋之日,寡人仍然在這昌邑殿為你倒茶。”
“甚好甚好,但是下官更想在未央宮見到殿下,到時候下官一定鬥膽向殿下求一杯茶。”
“諾。”
龔遂站了起來,因為跪坐太久,所以有些站不穩。
劉賀想要去扶他,但是卻被推開了。
看著龔遂有些蹣跚地向殿外走去,劉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龔卿,寡人最開始問的那個問題,你還沒有給我答案。”
“殿下今天問了很多個問題,下官有些記不清了。”
“是誰幫寡人解決掉廣陵王派來的人的,又是如何解決的。”
龔遂此時已經站在了殿外,他沒有轉身,但是卻微微地側過了身體,用渾濁的眼睛望向壓住天空一角的飛簷。
那裏有一個陳年的燕子窩,幾隻春天才孵出來的新雛正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樣,張著嘴巴嘰嘰喳喳地叫著,惹人可憐。
“殿下,這重要嗎?”
劉賀被問住了,似乎不重要。
“但是,寡人想知道。”
“如何解決的,殿下還是不要知道了,因為殿下身上背負的壓力太多,不需要再多上一份了。”
“至於說是誰做的,殿下記住是昌邑國人做的就可以了,所以,殿下千萬不要辜負百姓的期待。”
說罷這句話,龔遂走下了殿前的台階,向著遠處的宮門走去。
今天,劉賀向龔遂行的禮已經夠多了,但是他仍然在心中又向龔遂的背影行了一個禮。
此時,劉賀被空中幾聲鳥叫把目光吸引了過去。
抬頭看去,兩隻毛羽已經有些發灰的老燕在蒼白的天空中斜斜地飛過,落在了飛簷下的鳥窩裏。
它們的嘴裏含著豆丹,顧不得抖掉身上的塵土,就一口一口地把豆丹唯進了雛鳥的口中。
一時間,整個昌邑宮都被那清脆的鳥鳴所籠罩。
新舊更替,萬象更新,有喜悅,也有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