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想去暴室看看,你可能在前麵帶路?”
一邊的禹無憂臉色一變,他立刻就猜到天子是要去做什麼了,臉色不免沉了下來。
“陛下要去暴室嗎?”樊克問道。
“嗯,有何不妥嗎?”
“暴室專營宮中織作暴曬之事,如今有正值炎夏,染料氣味難聞,而且……”樊克猶豫了一下才說道,“而且,暴室中關押有許多生病戴罪的宮人,日久生怨,瘋瘋癲癲,恐怕會衝撞了陛下。”
樊克三言兩語,就將暴室惡劣非人的環境勾勒了出來。
說到最後的時候,似乎有悲色。
樊克的老祖母也在這暴室之中,恐怕他是“談景生情”了吧。
“不妨,百姓可去的地方,朕也可去。”
看勸阻無效,樊克隻能問道:“要提前通傳給掖庭令嗎?”
暴室歸掖庭令管轄,掖庭令是少府下轄的屬官,品秩六百石,專門掌管宮中的蠶桑女工、洗刷縫補、織作染練等事情。
“不必了,朕一直都對染織紡布之事甚有興趣,隻是想隨意看看罷了。”
“唯,小奴明白了。”
片刻之後,劉賀從清涼殿裏出來了,守在廊下的那些昌邑郎,立刻分出了幾個,護在了他的四周。
這些昌邑郎如今身穿鎧甲,腰配環首刀,頭戴卻敵冠,在他們背上的負章上,有一個昌字,以此與羽林郎和期門郎做區分。
這些昌邑郎雖然麵色仍顯稚嫩,連唇上的胡須都還沒有長硬,但是一板一眼,已經有了武夫的模樣。
看來,龔遂和那簡寇不簡單,短短幾個月,就讓這幫少年郎發生了蛻變。
等到冊封皇後之事有了著落,劉賀又可以借機再擴充一些昌邑郎了——隻是冊封皇後之事,應該沒有那麼快出結果,自己認下的那個叔公,恐怕很快就要在尚書署裏替自己對付仲父了吧。
長輩的事情,交由長輩去做。
劉賀這個晚輩,要忙活晚輩的事情——劉賀要開始處置那劉病已了。
……
未央宮既分南北,又分東西。
以前殿、溫室殿、宣室殿和清涼殿為核心的區域是南;以椒房殿、飛翔殿和合歡殿為核心的區域是北。
一南一北,隱隱約約是以天子和皇後分別處置。
這是高皇帝開始形成的格局,皇帝與皇後共享大漢帝國的尊榮和權力。
隻不過到了此時,皇帝越來越強,皇後越來越弱。
如今,新皇後的人選還沒有定下來,所以北未央宮顯得有些落寞。
再加上是盛夏的中午,在甬道、各殿值守的兵衛和郎衛都有一些昏昏欲睡。
未央宮裏種著不少樹木,雖然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但是經過幾代園匠的打理和培育,很多已經章長成了參天大樹,在甬道上投下了處處陰涼。
看著這些枝葉搖動,投下斑駁陽光的巨木,讓盛夏之中的劉賀都覺得愜意了許多。
隻是,這些合抱粗的大樹,能長得那麼高大,不知道是不是也得到了許多人血骨肉的滋養,不知道是不是根部都埋著枉死的屍骨。
樹上的知了叫個不停,雖然給未央宮增加了一份活力,但是也顯得很吵鬧。
劉賀已經連續好幾個晚上,被這些蟲子給吵醒了。
此刻又聽到這些蟲子的動靜,劉賀就想起了一件小事。
“禹無憂,有一件小事要你辦一下。”
“下臣聽詔。”
“挑選幾個信得過而又機靈的奴仆,專門負責在清涼殿附近粘這些知了,已經吵得朕幾天未能安睡了。”
粘知了,是孩童常玩的一種遊戲,古已有之。
《莊子·達生》裏就記錄過一則關於粘知了的故事。
說的是孔子在去楚國的路上穿過了一片樹林,看到一個駝背老人用長竿粘蟬,如同撿東西一樣輕鬆容易。
而粘知了很容易,隻需要一根長竹竿和一團桐油膠即可。
“微臣領詔。”
“嗯,記得再和少府說一聲,建一個粘杆室吧,等朕在昌邑國收養的那些孤兒到了,再多挑一些人來做此事。”
禹無憂不解為何還要特意建一個粘杆室,但是他知道天子這麼說,自然有深意,所以就沒有多問。
走了將近兩刻鍾的時間,劉賀和禹無憂來到了位於椒房殿東北側的暴室。
今天四更一萬字,這是第一更,兩分鍾之後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