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官有口諭。”
楊忠和楊惲立刻就拜了下來,就連已經動彈不得的楊敞都動了動,似乎也想爬起來。
但是楊敞已經快要油枯燈盡了,稍稍這一動,就讓他又急促地咳了起來。
“楊公病重,就不必多禮了,陛下不會見怪的。”安撫完楊敞之後,霍光又對楊忠楊惲說道,“免禮起來去照顧你的父親吧。”
“諾!”
楊家二子起身之後,又是倒水又是拍背,一通忙亂之後,楊敞咳出了一口如同翡翠般翠綠的濃痰,喘氣才平和了許多。
霍光輕咳兩聲,冷漠地宣讀天子的口諭。
“安平侯楊敞,行事不穩,有負朕恩,更在朝堂上失儀,朕念其有功,又能上奏致仕,仍然不失朝臣風範,故不究其罪,準許其告老致仕,並賜千金,帛千匹。”
霍光宣讀完了天子的口諭,但是明日自然還會再下明詔,隻是結果是絕對不可能再改的了。
“楊公可能聽清?”
楊敞當然聽清了,他的嘴一張一合,似乎要說些什麼,但是他已經講不出話來了,就連身邊的楊忠和楊惲也不知道他想要說什麼。
“楊公是要謝恩嗎?有病在身,楊公就不必多禮了。”霍光背著手說道,沒有絲毫的憐憫和同情,仿佛在說一件和自己沒有關係的事情——這件事情也確實和他沒有半分的關係。
但是楊敞卻並不死心,他那雙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霍光,整個身體拚命地想要坐起來。
楊忠和楊惲想要讓楊敞躺回床上去,但是不管他們如何勸說,已經不能說話的楊敞就是不肯躺下去,幾人角力,楊敞竟然憋得滿臉通紅。
那一張蠟黃而又滿是皺紋的臉,如同熟透的蝦子一般,越來越紅,以至於能看到一些黑色了。
霍光自然知道楊敞為何這般掙紮,但是他不打算有什麼作為。
“楊公可是還有什麼事情放心不下嗎?”霍光冷冷地明知故問道。
楊忠和楊惲也回過神來了,他們猛然意識到可能是楊敞已經來到了最後的關頭。
他們連忙也問道:“父親,可是家中有什麼事情,你放心不下嗎?”
楊敞掙紮著,將那枯骨一般的手顫顫巍巍地抬了起來,慢吞吞地伸出了兩根手指。
他非常吃力地抬著手,眼睛仍然死死地盯著霍光,居然帶有一分的怨恨。
“父親,是說一千金和帛千匹的賞賜太多了,不能受賞賜嗎?”楊忠問道。
楊敞搖了搖頭,那憋氣帶來的紅色已經蔓延到了脖子上。
“父親是擔心未央宮的天子和長樂宮的太後嗎?”楊惲問道。
楊敞搖了搖頭,臉上的紅色逐漸變少,但是黑色越來越多了。
“父親是想著兩個月之後,朝廷出征匈奴的事情嗎?”
楊忠的這一句話剛一說完,楊敞伸出來的那兩根手指猛地抖了一些,手臂突然就鬆了勁兒。
他喉嚨裏又是一陣響動之後,眼睛一瞪,微微張開的嘴巴就隻剩下出去的氣,而沒有進去的氣了。
瞬息之間,臉上的紅黑之色消退了下去,整個人迅速地變得蒼白,再也沒有了生機。
大漢丞相楊敞,就這麼去了。
楊忠和楊惲撲到了楊敞的身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世侄節哀,老夫會為楊公爭取一個諡號的。”
說完這句話,霍光轉身就離開了。
楊敞那兩根手指到底代表什麼,隻有霍光一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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