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帶酒,更沒有準備三牲太牢,但是劉賀仍然麵朝西城門的方向,久久地站著,平視著遠方。
在城牆、平原和高山之中,劉賀隻能看到一道細如黑線的印記。
那應該就是出征的漢軍了吧。
雖然看得不真切,但是劉賀似乎看到了一張張質樸的大漢好男兒的臉龐。
不知是誰家的兒子,不知是誰家的丈夫,又不知是誰家的老父——不求凱旋,但求平安。
劉賀就這樣在越來越烈的秋風中,一直站了整整半個時辰,當那條黑線徹底消失在地平線上之後,他才抬手擦了擦被風沙吹得生疼的眼角。
“陛下,柳相他們來了。”戴宗在劉賀身後輕輕地說道。
劉賀轉過身,看到排成兩排的昌邑郎們。
一共二十個人,為首的正是那個差點一箭射死劉病已的柳相。
劉病已應該已經見識到了西域的風沙的淩冽,而柳相明日也要赴其“後塵”了。
兩個“仇人”,在不之情的情況下,走上了同一條道路,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劉賀走到了昌邑郎的麵前,昌邑郎們立刻準備下拜,但是被天子抬手攔住了。
“披堅執銳,不便下拜,行軍禮即可。”劉賀微微笑道。
二十個昌邑郎一愣,隨即抬手行了一個軍禮——龔遂和簡寇很有一套,將他們訓練得非常好。
此刻穿甲戴箭,居然和遠處那些兵衛沒有任何的區別了。
幾年之前,他們是隻知道跟著昌邑王廝混的惡奴。
幾月之前,他們是在昌邑工官裏做苦力的少年郎。
但是此時此刻,他們是昌邑郎,是即將出征西域的大漢猛士。
刑天舞幹戚,猛誌固常在。
這些昌邑郎的名字,劉賀一個個都能記住,他知道自己還能偶爾睡幾個安穩覺,全靠這些年輕人沒日沒夜的守護。
身為天子,也是知道知恩圖報的。
而想起自己許久沒有與他們說過話了,劉賀的喉頭不僅有一些酸澀和內疚。
這份內疚,此刻必須要說出來,說不定來日,就沒有機會。
“朕來長安已經數月了,一直忙於朝政,未曾與你們深聊,是朕的疏忽,今日來給你們送行,內心甚是慚愧。”
“朕希望伱們此去烏孫,要有建功立業之心,聽從常卿的安排,不辱使命。”
“諸卿也放心,不管是否凱旋,汝父母,朕養之!”
“臣等拜謝陛下之恩!”連同柳相在內,二十個昌邑郎齊刷刷地高聲說道。
聲音渾厚響亮,連他們身後那宮殿的屋簷,似乎都被震動了。
翌日,柳相帶著昌邑郎,護送常惠一路向著烏孫國的出發了。
連同昌邑郎在內,整個出使烏孫國的使團不過五十人。
雖然比趙充國他們出發的日子晚了一天,但是他們的速度會更快——出發的時候,每人配了三匹上等的戰馬,而且也會得到沿途各郡縣的優先襄助。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在韓增所部出發的時候,他們就可以到達烏孫國境內。
這是大漢帝國一場準備已經的聲勢浩大的軍事行動,但是卻注定無勞而返,這難免有些讓人失望。
劉賀隻能自我安慰道,至少應該不會出現太多的傷亡吧?
錢糧用完了,還能再攢;好男兒死了,就難以恢複了。
……
但是,長安城有悲壯豪邁,也有陰謀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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