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賀問宗親是否有異動,並不是杞人憂天、庸人自擾。
在原來的時間線上,在那份廢掉昌邑王的朝臣奏書上,也有宗親的署名。
其中甚至包括眼前這位宗正劉德的署名。
有可能他們是被霍光脅迫的,也有可能是原來那位劉賀的倒行逆施確實令人發指。
但是從劉德仍然能成為麒麟閣十一功臣這一點來看,前者的概率可能更高一些。
如今,劉德自然是絕對站在自己這一邊的,但是劉賀還要再確認一下其他宗親的態度。
人人都要表態,人人都要過關。不能有任何含糊不清的地方。
“回稟陛下,昨日,微臣將梁王定國和代王陽邀到了家中,打探了他們的口風,陛下放心,他們的忠心不會變。”
宗親不僅分親疏,更分輕重。
在宗親當中,梁王劉定國和代王劉陽的威望很高,能在宗親當中起到穩定軍心的作用。
雖然宗親如今已經沒有了兵權,但是仍有不少子弟在長安城和各郡國中出任官職,更有許多地方豪強。
如果真有人要犯上作亂,這些宗親拚死振臂一呼,仍然是一支實力不可小覷的力量。
聽到劉德的話,劉賀滿意地點了點頭,稍稍放心了一些。
“叔公,朕還有一事想與你商議。”
“陛下下詔即可。”
“要說的這件事情,不僅是國事,更是家事……”
“朕看到孝武皇帝的子嗣當中,如今隻有廣陵王胥有爵位,未免有一些淒涼與單薄。”
“爵位之事很小,但卻總有人以此誹謗孝武皇帝窮兵黷武,以至於子孫不旺……”
劉賀緩緩說著,為接下來要說的話做著鋪墊。
而劉德聽到這裏,頓時就有些憤怒和驚慌地說道:“陛下,何人竟敢如此誹謗孝武皇帝,應該立刻下到詔獄裏去,治他一個大不敬之罪!”
“不久之前,那老儒夏侯勝不就在前殿裏當中說過嗎,和他有相同見解的人,恐怕不在少數。”劉賀不動聲色地說道。
其實,夏侯勝等人也沒有說錯。
養不教,父之過。
兒子的結果不好,多多少少與父親有關。放在帝王家,更是如此。
廢太子劉據被孝武皇帝所“殺”。
燕剌王劉旦窺伺大位,被孝武皇帝訓斥,為日後謀反埋下伏筆。
昌邑王劉髆的外戚被族滅兩次,驚嚇過度,以至於早夭。
廣陵王劉胥覬覦帝位,做出不臣之舉,如今被囚禁於國中。
孝昭皇帝被霍光所束縛,鬱鬱而終。
這些皇親貴胄的悲劇命運,難道真的和孝武皇帝無關嗎?
所以有人暗中譏諷孝武皇帝,也不是一件不可理解的事情。
“陛下,他們都說胡言亂語,不能當真的。”劉德恐怕也想到了這些理由,語氣也稍稍緩和。
“朕想在孝武皇帝的子嗣當中,封一些王爵和侯爵,叔公認為是否可行?”
劉賀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原以為劉德會提出異議,沒想到劉德居然並不覺得驚訝,甚至還有一些喜色。
畢竟,給劉氏宗親封爵,不管是封誰,都是在增加宗親的影響力。
劉德既然是宗正,當然不會反對。
“不知道陛下要給誰封爵封侯呢?”劉德小心翼翼地問道,似乎有些忐忑,因為這是一件非常敏感的事情。擅自多說,很容易遭到天子的忌憚和猜疑。
其實,劉賀能選的人也並不多。
劉病已肯定不行,因為他現在還不能走到台前來。
那麼就隻剩下廣陵王和燕剌王這兩支宗親了。
廣陵王幾個月之前剛剛被處罰過,現在又給他的子嗣封侯,那麼就有朝令夕改的嫌疑。
這樣算下來,就要便宜那畏罪自殺的燕剌王旦的子嗣了。
“朕聽說燕剌王旦有三子,他們算是朕的堂兄,叔公對他們可有什麼了解?”劉賀問道。
“從孝武皇帝開始,燕剌王旦屢次欲行不軌之事,窺伺大位,實在是狼子野心。”
“但是他的三個兒子建、慶、賢,這幾年來倒是老實本分,現在就住在長安城原來的燕邸中,未曾有過不臣之舉。”
那是自然,被收拾了那麼多次,不管怎麼樣都不敢再有異動了。
“既然如此,那麼就封劉建為廣陽王,劉慶為新昌侯,劉賢為安定侯……就說朕連日夢到孝武皇帝,孝武皇帝讓朕給他們封王封侯。”
一個王爵加上兩個侯爵,不可說不是大手筆。
這就是劉氏血脈的優勢——非劉氏者無功不可封侯,而宗親就沒有這個限製。
隻需要一個“托夢”的理由,就可以做到了。
“陛下,是今日就要下詔嗎?”
“現在不急,再等幾日,還有別的一些喜事,朕要一同公之於眾。”
“諾!”劉德對天子所說的“喜事”有些疑惑,但是仍然領詔了。
給燕剌王一脈封王封侯,當然不是為了表達對孝武皇帝的追憶;還有拉攏宗親,收買人心的一層意思在;同時更能展現自己要到仁君的寬宏大量。
一箭三雕,何樂而不為?
更何況,竟然已經決定要給仲父吃棗,那麼也要讓宗親嚐一嚐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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