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午間,大將軍突然就在正堂裏昏倒了過去,直到夜間似乎才醒了過來。”
劉賀盤算著時間,那個時候,正是自己派昌邑郎和羽林郎到丞相府和太常寺“接管”的時辰。
估計那個時候,自己在長安城裏做的事情,剛好被霍光一一知曉。
看來,仲父真是被自己氣病的。
要是放在民間,自己定然會被街坊四鄰罵作一個忘恩負義的世侄。
但是,劉賀還覺得有些遺憾。
要是仲父氣得直接病死過去,那倒也是一件好事。
劉賀一定會把仲父的葬禮辦得無比風光體麵——以諸侯王的成製下葬也不是不行。
“仲父病得嚴重嗎?”
如果病得像楊敞一樣重,也很不錯。
“那兩個昌邑孤兒還不能進到後宅的中庭,所以這大將軍到底病得有多重,他們也不知道……”
“但是如今沒有更多消息傳來,後宅的慌亂也逐漸平息了下來,想必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
霍光今年應該已經是五十有六了,放在漢代早已經算是進入到了暮年。
縱使霍光的身體異於常人,但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恐怕再難恢複以往的風采了。
而且,這恐怕還隻是霍光遭受的第一個打擊。
往後,接踵而來的打擊會越來越多,越來越重。霍光能不能撐過去,都不好說。
此時,劉賀突然對霍光這個大漢帝國的政治強人生出了一種憐憫。
任你壯年的時候,有多強的權勢,但是仍然是要服老的。
別說是權臣霍光,就連孝武皇帝到了晚年,不也是越發昏聵不明嗎?
憐憫歸憐憫,但是劉賀是不會心軟的。
自己讓戴宗他們散播出去的謠言還沒有發酵開來,如果那些謠言被仲父聽到了,恐怕他的病又要重幾分了吧。
如果那樣,就更好了。
“既然真的病了,那麼朕自然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來,戴宗,立刻給朕擬一道詔令!”
“諾!”戴宗有些激動地擺好了紙墨,就準備開始為天子草擬詔令。
“等等。”劉賀朝著門外喊道,“樊克,進來!”
小內官樊克用力地推開溫室殿那沉重的大門,恭恭敬敬地來到了天子的麵前。
“你如今已經是中書了,朕說過希望你以後能替朕擬訂詔令,那麼就從今日這道詔令開始學吧。”
“此處有筆墨,你與戴卿一同擬旨,然後看看差別在何處。”
“諾。”樊克聲音發顫地說道,因為太過激動,在準備筆墨的時候,差點碰掉了硯台。
劉賀所下的這道詔令很簡單,與平常一樣,隻不過是寥寥幾十個字。他一氣嗬成地說完,戴宗和樊克也一氣嗬成地寫完了。
劉賀接過這兩份詔令,兩邊輪流看了幾遍。
又對照戴宗擬定的詔令,細心地指出了樊克所擬詔令上的一些紕漏和瑕疵,然後才將戴宗所寫的那份詔令還給了他。
“現在就把這份詔令送到尚書署去蓋印,然後你立刻就去大將軍府傳詔。”
沒想到,戴宗似乎麵有難色,頗為不解。
“戴宗,你有什麼疑問,可在此時就問出來。”
“陛下,恕微臣愚鈍,看不明白陛下為何要下這樣的一道詔令……”
“大將軍如今既然真的病倒了,那麼明日的小朝議就一定是來不了……”
“陛下完全可以借這個機會,在朝堂上再進一步,讓朝臣百官知道就算沒有大將軍,陛下也可以讓朝政暢通無阻!”
“陛下的威望一定會更高的。”
劉賀安靜地聽著,直到戴宗說完之後,他才說道:“你的這般分析有條有理,倒也不算有錯。”
“但是,有一件事情,戴卿卻恐怕是想錯了……”
“如今的大朝議和小朝議,缺了仲父還真的轉不起來。”
戴宗有些疑惑,對天子的話不能理解。
天子一口氣已經將丞相府、尚書署、少府、大司農都接過來了,大朝議和小朝議不就是一個過場而已嗎?
“你莫要忘了,如今大漢最重要的事情,是十五萬漢軍出征匈奴的事情,可大將軍府仍然把持在仲父手中。”
“出征匈奴的戰事到底進展到了哪一步,朕是一點都不知道。”
“在明日的朝議上,百官公卿最關心的恐怕也是這件事情……”
“仲父越是不出麵,朝臣就越會發現仲父寫不可或缺。”
劉賀耐心的解釋,讓戴宗臉上的疑惑逐漸散去了。
如今朝堂上,雖然大部分朝臣忠於天子。
但是霍光畢竟還是名正言順的輔政大臣,又未曾有過“不可饒恕”的罪過。
當天子和霍光不死不休的時候,這些朝臣肯定願意支持天子。
但是現在既然還沒有到這個地步,那麼他們仍然會將霍光看作朝堂的基石。
這是慣性使然,更是事實使然。
“朕這幾日的動作已經夠多了,想再往前取得實際性的東西也很困難了,現在要攻心為上,讓仲父膽戰心驚。”
“戴卿,你明白了嗎?”
“微臣明白了,陛下聖明,是微臣愚鈍了。”
“離天黑還有一個時辰,快馬加鞭,一定要在今日日落之前,將詔令送到大將軍手中。”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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