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公會在午時派人將他送回大將軍後宅,應該還有幾個時辰。”
而劉病已更堂堂正正地成為了劉氏宗親——還是與天子關係非常親密的宗親。
眾人看著這君臣和諧、叔侄相親的場麵,或真或假也感到有些動容,紛紛跟著稱頌天子。
然而令劉賀意外的是,劉病已鄭重其事地深深地拜了下來,有些哽咽地顫聲說道:“陛下仁慈,臣接旨!”
與其讓天下人在暗處妄加揣測,倒不如先把此事挑破。
“其子皇孫進以‘悼’諡為悼皇孫,皇孫夫人諡為悼夫人,置奉邑三百家,改廣明成鄉為悼園。”
劉病已等人的身影終於消失在了拐角處,劉賀的思緒也從那白茫茫的雪地中受了回來。
但他現在隻是暴室裏區區的一介小吏,隻能果腹,又如何能讓有罪之身的祖父和父親獲得祭祀呢?
所以他沒有理由對現在的這個結果表示不滿意。
而且,是劉賀為戾太子正名的,這意味著劉病已身份的合法性來源於劉賀。
如今,劉賀占著這天子之位,那麼自然應該由他來給這些補償。
如果劉病已此刻是皇帝,那麼他對這個結果一定是不滿意的。
因此,用追諡正名戾太子的陽謀,明確劉病已在宗廟裏屬於有罪的小支,並讓其感恩戴德,是劉賀最好的選擇。
劉病已的身世太敏感了,很容易給官民留下遐想的空間——這些遐想的空間都是隱患。
看來,人的欲望與自己的能力是緊密相關的。
今天,劉賀以天子的身份為劉據的事情做了蓋棺定論:劉據仍然是劉氏的血脈,但卻是有汙點的血脈,他的後代自然也有汙點。
在原來的時間線上,劉病已是通過入嗣到給孝昭皇帝為孫的方式,獲得承嗣大統的資格的。
“《逸周書·諡法》有言,不悔前過曰戾;不思順受曰戾;知過不改曰戾。”
“唯!”
但是現在,他的帝位已經逐漸坐穩了,也就騰出手來處理此事了。
哪能想到李陵“竊”得範明友與匈奴勾連的消息,讓蘇武和傅介子的使團立下了大功。
“念廢太子未有諡號,不得祭拜,朕心甚痛,故以‘戾’諡廢太子據,稱戾太子。”
“唯!”
在原來的時間線上,自然是由孝宣皇帝劉病已來追諡戾太子的。
那麼跟隨他們一同出使的劉病已就會走向朝堂眾人麵前,受到大漢天下的矚目。
“唯!”劉病已痛快地站了起來,若無旁人地抬手擦了眼淚。
幾年前,甚至發生過有人自稱是廢太子劉據,要來長安索取帝位的鬧劇。
在大漢帝國,有了這“不孝”的汙點,想要再來染指帝位就很難了。
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有官吏要與這不受尊重的劉病已稱兄道弟了。
原本,劉賀讓劉病已跟隨蘇武和傅介子出使西域,隻是想讓他去接受一些曆練,為日後派他帶長安的遊俠替大漢開疆拓土做些準備。
入嗣為子很常見,入嗣為孫就有些癲悖了——這全是因為劉病已的身份很模糊,又再未有其他人選,才不被反對。
而看著劉病已長大的張賀和許廣漢自然最為欣慰,那雙見多了爾虞我詐和刀光劍影的眼睛,都已經泛紅了。
人已散盡,原本因為人多而退避三舍的寒氣再次襲來,讓劉賀比剛才更加清醒了些。
而且,還要立刻處理,不能有任何的拖延。
以前,不管是孝武皇帝還是孝昭皇帝,對巫蠱之亂的態度始終是模糊的。
接著,劉病已咧嘴就笑了起來,那未被權力和陰謀汙染過的赤子之心,展露無遺,讓人羨慕。
眾人知道天子今日來此是有別的要事,也不敢在此礙眼,再三行禮之後,就離開了。
“謝陛下,微臣知道怎麼做了,陛下所指,既是微臣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