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心如蛇蠍的毒婦看起來是認了錯,卻沒有否認那一日自己說過的那些話。
到了這個時候,否不否認那些歹事,或者說追不追究那些歹事,又有何差別呢?
似乎隻是過了一瞬間,似乎又過了很久,房中響起一聲沉重的歎息聲,似乎有一些東西破碎了。
“你起來吧。”霍光含糊不清地說了兩人相見後的第一句話。
霍顯終於將身體直了起來,說道:“縣官說暫無證據可賤妾的罪過,所以讓賤妾回來,與夫君及禹兒一起過小除,共享天倫之樂。”
“縣官仁善啊。”霍光再歎道。
“佐啟已經去準備晚膳了,片刻就到,我們一家亦可吃一個團圓飯。”霍顯說罷就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霍禹也正好出現在了寢房的門外,他的額頭上還有一處淤青,想來是霍光的傑作。
一時之間,幾個月沒有團聚的一家三口相顧無言,但實際上又在無聲之中完成了交流與和解。
“坐吧,我等一同用晚膳。”霍光說道。
“諾。”
不多時,老奴佐啟就一瘸一拐地將吃食端了上來,分別放在了幾人的案上。
也許是因為霍顯回來得有一些倉促,膳夫們準備的吃食有些不夠,所以相比於平時的肉山肉海,顯得有一些寒酸。
一小碗精米蒸飯,一刀炙過的半肥不瘦的羊肉,一碗蓴菜雞蛋羹加上一些夏天貯藏起來的旨蓄。
就是全部的吃食了。
除了這些吃食之外,三個人的麵前還有一小壺重新溫過的宣酒。
老奴佐啟雖然瘸了一條腿,但做事情非常熟料,布好酒菜之後,立刻又去升起了炭火並多點了幾盞燈。
佐啟這一番忙碌之後,終於讓這寢房裏恢複了一些活力。
“佐啟,你退下吧,這十幾年來,有勞你為我霍家做了許多事情。”霍光緩緩說地道。
佐啟惶恐不安,連忙放下手中的雜物,在霍光的麵前拜了下來。
“大將軍言重了,這是老奴的本份!”
“你的那條瘸腿,還是當年為了攔下衝向禹兒的烈馬,而被踩斷的,霍家從未有過表示,實乃慚愧。”
“都是老奴的分內之事!”佐啟哽咽地說道。
“禹兒,佐啟是你的救命恩人,向他行一個拜禮,若有來世,當為其牛馬。”霍光說道。
霍禹皺了皺眉,有些不滿地看了一眼佐啟,並不想站起來。
但是在霍光的逼視之下,霍禹還是不情願地站了起來,草草地向佐啟行了個拜禮,而佐啟連忙回禮。
“你的親眷可還好?”霍光問道。
“都被關到詔獄裏去了……”佐啟那刻滿了滄桑的臉上多了一些憂慮。
“以前霍家還過得去的時候,未曾對你們好一些;如今城門失火,倒要殃及池魚了。”霍光無奈地笑道。
佐啟沒有說話,卻忠心地把身體再次伏得更低了一些。
“早知如此,老夫平時就應該多給你們一些賞賜,也不至於此時心中有愧。”
“大將軍,莫要說了……”佐啟已然帶上了一絲哭腔。
“你且寬心,縣官是仁君,不會為難你們的,說不定會給你們一條生路。”
“大將軍……”佐啟已經老淚縱橫了,但是霍顯與霍禹卻仍然麵無表情。
“你退下吧。”
“諾!”
佐啟走了,門也被輕輕地掩上了。
之前的那幾日,這寢房的門雖然也可以掩上,但是房中時刻都有四個劍戟士盯著霍光,這些劍戟士今日才撤去了。
如今,離他們最近的劍戟士也在這中邸的院門,算是給了霍光一些體麵。
“用膳吧。”一家之主的霍光發話了,霍顯與霍禹無有不遵,立刻動起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