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看著天子堅定的表情,似乎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但是他卻並沒有從天子臉上看到殺氣。
孝昭皇帝之母鉤弋夫人是被孝武皇帝賜死,母族更是不顯赫,自然沒有外戚,而霍光頂多算是小半個外戚。
當今天子的母族倒是顯赫,但是李廣利因謀逆叛漢而被族滅,所以當今天子也沒有外戚。
張安君還沒有進宮,天子就想著要處置張安世了?
這未免有一些太心急了吧。
“難道陛下是要效仿孝武皇帝行事嗎?可是張安君尚未入宮,恐怕還要等許久……”霍光自顧自地往下說著。
“朕說了,即位的天子,一定不會有外戚!”劉賀看著霍光再次強勢地說道。
霍光一時不解,他與天子對視片刻,忽然之間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心中突然湧出一種難以置信的狂喜,用一種帶著詢問的眼神看著天子,想要驗證自己心中的那個猜測。
“陛下,難道是要……”霍光難以置信而又激動萬分地問道。
“你猜對了一種可能,朕再說一次,即位的天子一定不會有外戚。”劉賀篤定而又模棱兩可地說道。
霍光揣摩著這句話,心中那個想法漸漸就坐實了:有可能也夠了!
沒想到天子的棋局會這麼大。
喜悅、興奮、激動、遺憾和坦然一齊湧上了心頭。
“陛下,如果真的沒有了外戚,也莫要讓下一個權臣霍光再出現!”霍光狠狠地說道。
“朕明白,朕不僅要限製外戚,更不會再讓權臣出現。”
前漢和後漢衰落與外戚、門閥及權臣脫不開幹係,要盡早解決此事。
接著,劉賀又淡淡地笑著問道:“如何,大將軍這次可以坦然赴死了嗎?”
“罪臣霍光再謝陛下仁善,老夫可以坦然赴死了。”
霍光說完這句話,沒有再行禮,而是直接掙紮著從榻上站了起來。
搖搖欲墜,險些摔倒,但是劉賀也隻是站起來而已,卻沒有去扶他。
當霍光準備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劉賀忽然執晚輩禮向霍光行了一個禮。
這個舉動,讓霍光頓時老淚縱橫,而後竟然毫無顧忌地抬手擦拭掉了眼淚。
“仲父再留給朕一句話吧。”
“陛下心重,手不狠,還要再曆練。”
劉賀沉默地點了點頭。
“仲父走好。”
“陛下保重!”
霍光再沒有多言,徑直走出了溫室殿。
劉賀目送他離開,眼睛也有一些發燙。
其實,他想再給這霍光多一些的體麵,但是恐怕他後宅裏的霍禹和霍顯不會成全他的。
這兩個人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是絕不會坦然赴死的。
劉賀可以將他們最後的癲狂按死在萌芽中,讓其發不出來。
但是他不會這樣做的,因為他隻給機會,卻不替他人做抉擇。
路都是自己選的,越走越寬,還是越走越黑,各自安好。
這兩日就能見分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