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這大學士的稱呼,天子似乎對儒學是更加重視了,這可是一件好事。
於是,不少儒學造詣深的朝臣紛紛捋須,臉上露出讚賞的笑容。
不管怎麼看,自己手中的權力都是越來越小了。
天子這一手釜底抽薪實在太高明了,讓他們猝不及防。
張安世們今日隻想要推舉空缺的官職,他們哪裏會想到天子直接向他們“發難”!
把三公、尚書署一口氣全部都裁撤了。
他們覺得心中有一口氣憋著上不來,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就像一個門下緝盜,大張旗鼓地去捕賊,回頭一看,自己的家卻被偷了。
張安世們終於看出了天子推行這兩項新政的目的:加權皇權並且削弱相權。
看來,當今天子是想要當一個說一不二的“千古一帝”了。
這對天下、對朝臣、對百姓、對世家,可能都不是一個好兆頭。
張安世和丙吉兩人的眼神有來有回地交流著,他們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些憂慮,但是卻又不能站出來進諫。
剛才天子給他們重賞的時候,他們沒有堅決地拒絕;如今天子要奪他們的權了,他們又怎可能站出來進諫呢?
更何況,天子隻是奪了三公和領尚書事的權力,九卿和列卿的官職卻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
這意味著殿上百官的利益在這兩項新政之下,沒有收到太多的影響——影響的是他們這些最頂層的朝臣。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甚至,對於其他的朝臣來說,這新政還是一個機會。
中朝官和內朝官要別治,意味著一人隻能有一個官職,那麼就會空出許多官職。
就拿丙吉來說,原來是總領尚書事和光祿勳,按照新製,一旦入閣,就不能再擔任光祿勳了。
那就空出了一個九卿的位置,那就有人可以替補進來。
有利可圖,何必反對。
兩邊看起來,即使張安世和丙吉他們能“恬不知恥”地站出來進諫,也不會得到其他朝臣的支持的。
張安世和丙吉就隻能神色如常地看著天子,等待天子新的聖訓。
到這個時候,他們終於感受到天子變法行新政的決心了——大漢恐怕真的要變天了。
“從今之後,天下臣民所上的奏書,直接遞至北闕下的公車司馬室,而後再送至內閣。”
“內閣收到章奏後,由內閣大學士一同拆閱一同商議,擬寫出處置的意見,貼至奏書上,此稱為票擬。”
“而後奏書及票擬呈送給朕之後,朕會再批紅。”
劉賀說完這句話,就算是“圖窮匕見”了:他繞過了三省六部製,直接推行了內閣製。
在封建帝製之下,不管實行什麼製度,都會有弊端。
但是若說什麼製度將封建君主專製推到了頂峰,自然是內閣製和軍機處製。
內閣也好,軍機處也罷,本質上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無非就是將議政權、行政權和決策權分開,並且由皇帝掌握決策權。
內閣製之下,若皇帝衝齡即位或天子不理朝政,自然還會有權臣的誕生,但也會受到極大掣肘。
畢竟,內閣有數人之多,而且不可以插手具體的執政過程,地位也並不高於九卿二府。
“如此一改,內閣大學士肩負的擔子很重,不管今日何人能入閣,朕在此先謝過了。”劉賀由衷地說道。
群臣先是一陣沉默,一時還不能接受這樣大的變動。
最後還是張安世頗識大體地站了出來,領著一眾朝臣向天子辭謝並且表示忠心。
於是,在群臣山呼海嘯般的“萬死不辭”之下,這內閣製至少在明麵上通過了。
等百官公卿重新坐回去之後,不少沒有位列九卿的朝臣都抑製不住地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了天子。
因為接下來的環節很重要:要分組綬分官印了。
入閣的機會恐怕是撈不到了,但是空出來的九卿之位卻可以期待一些。
張安世這些人吃完了肉,自己跟在身後喝幾口湯,這不過分不丟人吧?
劉賀看著這份期待和熾熱,心中一喜,功名利祿之心好啊。
入朝當官的人,如果沒有功名利祿之心,朕又如何駕馭你們呢?
“好,這石渠閣大學士的名額定為七人,朕現在就來任命入閣的人選。”
連同有些萎靡的張安世和丙吉在內,所有的朝臣們都精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