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七八日的時間,天子一刻不離地守在內閣值房裏,無形之中給張安世們增加了許多的壓力。
這份壓力看不見也摸不著,但卻要他們麵前那幾十丈高的石渠閣還要重上一萬倍。
此刻,天子終於暫時離開了,這總算讓他們稍感輕鬆了一些。
“爾等各自忙碌去吧。”張安世向站在院中的屬官吏員說道。
“諾。”這些屬官吏員恭敬地應了一聲,連忙返回各房之中。
“我等也進閣議事吧。”張安世又對身後的六個大學士說道。
“諾!”一聲穩重的回答之後,大學士們也回身走進值房裏。
如今已經正月的末尾了,天氣轉暖了許多,大部分日子都能見到日頭,所以沒有那麼難捱了。
但今日有一些倒春寒,雖然沒有下雪,但是天始終陰沉沉的,風也很大,比前幾日冷了不少。
內閣值房的當中燒著一盆燃得正旺的炭火,正奮力地散發著暖氣,才能稍稍驅散徹骨的寒意。
銀炭燃燒中時不時就會炸起“劈啪”的火星,讓內閣值房壓抑的氣氛似乎都變得活潑起來了。
幾個大學士們緊緊的簇擁在炭火周圍,不約而同地將手放到炭火上去取暖,發出愜意的歎息。
通紅的炭火烤熱了他們那冰冷發僵的手,但也讓手上那一道道裂開的口子傳來鑽心的疼痛感。
入閣不到半個月,他們就體會到了辛勞。雖然有天子日日勸勉,但是也難以減緩腰背的酸痛。
眾人就這樣擠在一起,手掌烤完了烤手背,手背烤完了烤手掌,似乎要讓這一刻停留久一些。
身後少了天子那雙時刻盯著自己的眼睛,實在輕鬆了許多。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張安世才重重地咳了幾聲說道:“這幾日,縣官日日與我等待在這值房裏,真是辛苦了。”
張安世慢悠悠地說完了這句話,立刻引來了其他人的點頭和附和。
其實何止是天子辛苦勞累,他們這些內閣大學士也辛苦勞累啊。
隻不過是身為臣子,死於君恩乃是榮耀,怎麼能說自己辛苦呢?
以前,先是有霍光總攬朝政,而後又有六部尚書分治朝政,都比現在要輕鬆得多。
“諸公自然也辛苦了,但是這內閣製和上封事製,是縣官推行的第一項新政,我等身為臣子,還要盡心。”
張安世這兩句頗為冠冕堂皇的話,自然又引來其他內閣大學士的附和,紛紛說著“定當竭力”之類的話。
當然,他們雖然說的話大差不差,但是表情卻又各有不同,大致分成了兩類。
趙充國、韓增和魏相三人是讚頌和感歎,丙吉、韋賢和劉德則多了一些敷衍。
“有了這內閣製和上封事製,縣官日後再想推行別的新政,那就是易如反掌了。”劉德話裏隱約有些譏諷。
“倘若以後的新政真的能富民強漢,我等勞累些也就罷了,就怕縣官操之過急。”韋賢也慢悠悠地說道。
“韋閣老此言差矣,縣官那日說得很清楚,大漢沉屙頗多,不用猛藥是治不好了的。”魏相爭鋒相對地說道。
如今,閣老和閣臣已經成了內閣大學士的代名詞,這還是天子第一個這麼叫的,因為順口,所以就傳開了。
“老夫對岐黃之術也略知一二,越是病重,就越急不得,否則容易將人治死。”韋賢仍是笑吟吟地說道。
“韋閣老危言聳聽了吧,言語之中,似乎對新政有些不滿?”魏相的那雙劍目斜看著韋賢,似乎頗為不善。
“誒,弱翁言重了,我等現在隻是閑聊,哪裏敢對新政不滿,你謹慎了。”與魏相私交甚好的丙吉笑著勸道。
“依我所見,大漢最大的病就是霍氏,如今霍氏已滅,大漢自然無恙,還有何病要治?”心直口快的劉德直抒胸臆道。
劉德這句話說完之後,不管是魏相還是其他人,臉色漸漸開始變得凝重起來了,這句話倒是真的說到他們心坎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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