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皇帝的豪賭:輸了,威嚴蕩然無(2 / 2)

一邊的張安世身為內閣首席大學士,本應該站出來勸天子不要行險,但是最終他隻是象征性地請天子三思之後,就沒有多言了。

他希望年輕氣盛的天子在儒林的身上吃一個不大不小的虧。

也許吃了這個虧,那麼天子的威嚴會稍稍下降,會更容易聽他們的諫言吧?

丙吉和劉德也有同樣的想法,所以整個內閣保持了詭異的安靜和鎮定。

反倒是外朝官的龔遂和蘇武情真意切地勸誡天子,請天子先私下與大儒言明其中關節,爭取獲得他們的支持。

當然,這個請求被劉賀拒絕了:那隻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要辯就要不留任何的餘地。

“至於辯經的流程,朕還要再想想,定下來之後,自然會告訴韋閣老和諸位愛卿的。”

於是,這場規模極小的朝議在“各懷鬼胎”的氛圍中結束了,參加朝議朝臣們表情各異地向天子行禮之後,就離開了溫室殿。

片刻之後,這溫室殿中就隻剩下劉賀和王式了。

王式留下,自然因為王式是天子此役要仰仗的軍師和先鋒大將——他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商議。

……

劉賀坐在榻上,目送其餘人離開溫室殿的院子之後,終於用一種更平和的目光看向了王式。

這老人比之前又滄桑了許多,看來在劉賀平定霍亂的這段時間裏,王式也沒有少操勞。

年過古稀的王式在校勘通行版經書的事情上,殫精竭慮,配得上封侯了。

“王傅,韋閣老將今日的事情傳出去之後,大儒們恐怕要將朕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了。”劉賀笑著自嘲道。

“陛下,剛才有一句話說得極對……”王式正色道。

“哪一句話?”

“儒學也好,儒生也罷,心中還是想為這天下做一些事情的。”王式點頭說道。

“所以王傅的意思是……”

“那些儒林耆宿確實很棘手,但是普通的儒生,未必不願意行這科舉製,說不定他們與天子所想一樣。”王式開解道。

劉賀默然不做聲,他明白王式所說不虛,如果天下儒生真的如鐵板一塊,又怎麼可能學派林立呢?

在原來的時間線上,儒學或者說經學完成最後的合流和統一,也是由皇權來主導的。

“隻是要做此事,陛下可能要擔一些風險……”王式有些蒼涼地說道,言語之中有藏不住的憂慮。

“什麼風險?”

“若是此事敗了,陛下的威嚴會受損;如果陛下贏了,恐怕會背上‘焚書坑儒’的罵名。”

劉賀咀嚼著王式的這句話,不由自主地將視線轉向了殿門處。

坐在此處向外看去,隻能在殿門的上半部分看到一方窄窄的天空——其餘則被遠處的宮牆屋簷遮住了。

以前,劉賀覺得這未央宮像是一個巨大的監牢,現在再看,則更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枯井。

目之所及的那一片湛藍的天空,就是枯井的井口。

未進入這枯井時,劉賀還會幻想在史書上留下一個好的名聲,至少後來人會給自己一個廟號。

但是久坐枯井中,井外的天地早已經是另外的世界了,和這井中的方寸之地又有什麼關聯呢?

至於微末的身後事和身後名,就更無關緊要了。

始皇帝橫掃六合,一統中原;書同文,車同軌;定度量衡,行郡縣製;修馳道,建長城……

短短幾十載,為天下做了不知道多少的事情。

但是在之後的千百年裏,不知道有多少人咒罵始皇帝是暴君!

直到儒生和儒術真正衰落下去,始皇帝才得到了正名——始皇帝都能被正名,劉賀又何懼哉。

“王傅真的認為天下人會說朕是暴君嗎?”劉賀問道。

“至少有一些人會這樣說的。”王式如實答道。

“知我罪者,唯其春秋。”劉賀再次用仲尼的一句話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陛下恕老臣妄揣聖意了。”王式連忙謝道,他聽出了天子的決心和果敢,很是動容。

“王傅,此次辯經猶如領兵作戰,你是朕的軍師和先鋒,朕想聽你說說如今的戰局。”劉賀將話題引回了正題。

“陛下垂訓即可,老朽定然是知無不言。”王式回道。

“朕現在想知道,朕的敵人到底有哪些?”劉賀問道。

劉賀知道麵對的敵人是天下的大儒,也知道天下大儒又分為各家各派,但後世的史書對此所記甚少,他並看不清全貌。

“陛下是想知道概貌,還是想知道細節?”王式笑道。

“簡明扼要,深入淺出,自然是最好的。”劉賀答道。

“老朽明白了,那恐怕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完的,老朽想讓陛下賜茶。”王式突然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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