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福是孔霸的長子,但並不善於讀經,更像一個糾糾武夫。
思索了片刻之後,韋玄成徑直來到了孔福的麵前。
“樹德,你我一晃也有六七年未曾見過了吧?”韋玄成笑道。
“是啊,上次來長安時,你我還去東門郭打獵,那次獵到了一頭鹿。”孔福身形健碩,說話非常爽朗。
二人年齡相仿,但是韋玄成身為光祿勳,在長安見過的世麵不是孔福可以比擬的,很快就與孔福熱絡地聊了起來。
他們胡亂地說了一些幼年時同做過的趣事,漸漸就找回了昔日的少年意氣。
“北城郭有一家鹹亨酒肆,賣的酒菜最好,石渠閣辯經結束之後,你我同去,如何?”
“如此甚好,我對這鹹亨酒肆也早有耳聞,正有此意。”孔福再次笑道。
這時,韋玄成看到時機快到了。
“長安不比曲阜,更幹冷一些,孔儒來到長安可還住得習慣?”韋玄成說完這句話,故意向正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叔、叔祖並沒有來長安……”孔福一愣,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麵上閃過了一絲緊張和慌亂。
天下之中,不少人天生就不會說謊,比如這犯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老實人孔福,就是其中之一。
“我問的不是褒成侯,是諫議大夫。”韋玄成佯裝不在意地笑了笑。
“哦哦,父親以前也常來長安,住得慣,住得慣。”孔福再次說道。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韋玄成麵色如常,但是心卻狂跳不止,沒想到天子最忌憚的孔安國居然真的來了!
就在這院中的氣氛有些尷尬的時候,正房的門“嘎吱”一聲就打開了,孔霸將韋賢送到了院中。
“韋公,天黑路滑,一路小心慢行。”
“次儒留步,不必遠送,早些歇息。”
兩人見完禮之後,韋賢就與韋玄成離開了此處的宅院。
回程的安車上,安靜得出奇,韋氏父子各自有心思,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將要抵達韋宅的時候,韋玄成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父親,孔府君有何事?”
“無事,隻是帶來了孔儒所注疏的古文《詩》一部,與我參詳。”
“孔儒注疏得如何?”
“自然是博大精深,定然又能成一家之言。”昏黃的燈光下,韋賢語氣平靜,但是臉上是抑製不住的欣喜。
“孩兒能否一閱?”韋玄成再一次試探著問道。
韋玄成麵色一滯,有些猶豫,才略顯生硬地說道:“此書關係重大,此時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日後再言此事。”
“唯。”韋玄成恭敬地說道。
車中再次安靜了下來,父子二人不並沒有再說一句話。
韋玄成的視線透過窗簾邊沿的縫隙,看向了窗外,除了偶爾見到的門燈之外,漆黑一片。
他再次想起了他的父親說過的話,父子二人,要各自燒一口灶。
既然如此,那明日就一定要早些進宮,將今夜的事情告訴陛下。
當韋氏父子回到自家府宅的時候,王式也終於從夏侯勝的府宅中走了出來。
那不會言語的老奴默守在馬車旁,正拿著一個宣餅幹巴巴地啃著,看到王式走過來,才連忙將餅收進了懷中。
“這夏侯勝,總算是被老夫說服啦。”王式滿意地點了點頭。
在天子的強逼之下,夏侯勝終於願意參加石渠閣辯經了,唯一的要求就是見一見大儒“楚吉”。
不知道夏侯勝知道楚吉的真身是誰的時候,會作何感想,想來表情一定會精彩至極。
默聽得似懂非懂,隻是咧著嘴笑了,對他而言,有餅子吃就足夠了。
“拿去,這是老夫從席上順來的一壺酒。”王式將罩在袖中的一壺酒送到了默的手中。
默二話不說,昂頭就準備痛飲,卻被王式一把攔住了。
“府中還有客人等著老夫,先送老夫回去,之後隨你如何喝。”
默咧著嘴又笑了笑,豎起了一個拇指揮了揮,將酒藏進了袖中。
王式上車,老奴駕馬,小小安車,疾馳而去,消失在了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