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縣官重用病已,且以叔侄相稱,又還念你是昌邑先王的郎官,能不能向縣官求情,讓病已留在長安?”
許廣漢聽到這裏,臉色驟然一變,突然拍案而起。
“胡扯!你簡直是婦人之見!”
“伱……”許夫人被驚得有些惱怒,杏目圓瞪,似乎要發威。。
許廣漢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坐下來向許夫人請罪,待後者心情平複之後,才長歎一口氣,將心中的隱憂說了出來。
“夫人,病已終究是孝武皇帝的血脈啊,縣官仁慈,為戾太子正名,更願意重用病已……”
“但是……但是,這天家的事情我等草民如何能夠猜得透,說不定就是這血脈給他招來殺生之禍呢?”
“能離開長安城,到那豫章郡去做一個快活而閑散的侯爺,對病已,對我等都是一件好事!”
許夫人雖然見識不多,但是也並非愚鈍胡鬧之人,立刻就聽出了許廣漢的言下之意。
“你是說……”許夫人說到一半停了下來,有些慌亂地看著許廣漢說道,“病已知恩圖報,不會那麼糊塗的。”
“他是知恩圖報,但是誰知道有沒有人要利用他呢,就像昌邑先王,何曾想過爭奪儲君之位……”
“但是李廣利硬要把他推上儲君之位,差一點讓他遭遇不幸,之後就一直活在膽戰心驚中,最後落個英年早逝的下場。”
“病已,還是離長安遠些好。”
許廣漢當的是微末小官,但是對這些事情看得很通透,寥寥數語就將其中的利害說清楚了。
“那……那我等還是做好去昌邑國的準備吧。”
“是啊,能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麼都好。”
“夫君說得對。”
正堂裏重新恢複了一絲暖意,長安城固然可愛,但是如果離開長安能換得世代平安,仍然是一件上算的事情。
他們隻猜對了一半,這一家人確實要跟著劉病已離開長安了,但不是去南邊的海昏國,而是去西北的西域。
而且,無詔不得過玉門關。
……
和喜憂參半的許宅比起來,同在平安閭甲字巷的孟宅則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十月十五,光祿寺的謁者們敲鑼打鼓地來報喜,之後孟家就一直處在喜慶之中。
整個平安閭的幾百戶人家,都知道孟家出了一個前途無量的“進士”。
所以這一個多月來,到孟家來報喜的客人是絡繹不絕。
這些客人裏有一道從昌邑來的故舊,也有在長安城結識不不久的新友,更有萍水相逢的點頭之交……
一時之間,這孟星就從平安閭一個不怎麼成器的尋常少年,成了人們口中的“青年才俊”。
倒不是說這些人都是阿諛奉承之徒,實在是身邊出這樣一個人太難得了一些,或者說是與有榮焉。
孟家頂多是家訾五萬錢中戶,與之相交相熟的人家訾也差不多,以往根本沒有機會通過察舉、任子、征聘出仕。
能夠混到一個裏長或者亭長當一當,就已經是極大的生發了,哪裏見到過出仕就是四百石的府君呢?
來登門道賀,也就順理成章了。
馬上就到年底了,工官的活計很忙碌,孟家幾個男丁極少在家,但隻要是湯沐假那一日,總要迎來送往好幾撥客人。
迎來送往,大禮不敢收,但是酒菜卻要備下,著實讓孟家大娘心痛了很久。
“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哪能這樣吝嗇,明日還有二三子來做客,快去打一鬥宣酒回來待客……”
“再去買幾隻燒雞,割一吊肉,胡餅也多買一些!”
這幾句話是孟班這段日子說得最多的幾句話,掏錢的動作更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從容不迫。
酉時,又有客人來登門賀喜了,但是與平時不同的是,孟家全家老小都出來相迎——包括孟星這新科進士。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孟星的“恩師”周儲壽!
周儲壽出公差到平陵縣待了一個多月,這幾日才回到長安,所以才剛剛知道自己的“高足”真的考上了,連忙就來賀喜。
“誒呀,孟老哥,你等為何如此見外,折煞我也!”周儲壽三步並作兩步,連忙就過來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