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中可調動的南軍和北軍已經不多了,但長安城乃大漢腹心之地……”
“有陵縣為屏障,有三輔為壁壘,更有函穀關為鎖鑰,城中更是良善百姓和百官公卿……”
“朕以為無需留駐太多兵卒,就依他們所請,調一萬五千人前去助剿,各郡去多少人,內閣安排吧。”
劉賀此舉讓張安世有些動容,他有些激動地站起身來,竟然向天子行了一個大禮。
“陛下心係天下,實乃我大漢之幸,官兵定會上下一心,全力用命,盡快讓天下恢複太平的。”
“張閣老平身吧,這也是朕的職責,天下太平,朕才能平安。”劉賀虛弱地笑了,但是這笑容有些複雜。
“唯!”張安世不再多禮,重新坐回去。
“朕還有一件事,想聽聽張閣老的意見。”
“陛下下詔即可。”
“前段日子,韋閣老再提廢後之事,讓朕著實有些不悅,但是卻又不得不承認他言之有理。”
“不滿張閣老說,朕這十幾年來,始終都覺得有愧於皇後,所以始終沒有廢後,更想立劉柘為儲……”
“你在禦前輔佐十幾年,你我君臣相知,你也應該知道朕不會輕易改變主意。”
“但是如今,柘兒剛剛戍邊,大漢就有了動蕩之相,實在讓朕有了許多的懷疑和動搖。”
“朕相想聽一聽張閣老的意見,要不要廢後,要不要立柘兒為太子。”
天子問得非常誠懇,似乎讓張安世有一些意外。
“陛下,此事……”
“張閣老是朕的肱股,也是朕的親人,朕想聽聽伱的意見。”劉賀抬手打斷了張安世的話,堅持說道。
直到這時,在天子的堅持之下,張安世的局促和緊張才平複了一些。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的年齡,廢後和立儲,不用操之過急……”張安世小心翼翼地選擇著自己的措辭。
“若是幾個月前張閣老說這句話,倒是能開導朕。但是朕遇刺之後,傷久未愈,總擔心會有意外。”
“陛下……”張安世有些慌亂。
“張閣老且聽朕把話說完。”
“唯!”
“朕有此番關於生死的言論,並非危言聳聽,而是肺腑之言。”
“當然,朕也許隻是杞人憂天,說不定用不了多少日傷病自然就會痊愈……”
“但是此事也提醒了朕,國不可一日無君,帝位關乎著大漢的安危,不可沒有絲毫的謀劃。”
“所以朕想問問張閣老,若是不立柘兒為儲君,又當立何人為儲君呢?”
張安世安靜地聽著,心中澎湃,但是麵上卻非常鎮定,仿佛在聽一件與之無關的事情。
直到天子最後的那個問題拋出之後,張安世才流露出一絲的警惕和不安。
“此處隻有你我二人,張閣老有何諫言,直言即可。”天子再問道。
有那麼一瞬間,張安世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將心中的答案說出來了。
但是,他立刻想到了那麼多年來,對天子一次又一次的誤判,以及那誤判帶來的惡果……
當下就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天子最擅長的就是引誘別人說出心中所想,然後找到漏洞,一網打盡。
哪怕此刻天子看起來虛弱至極,甚至不如他這六十多歲的老人精壯,但張安世仍然不敢敞開心扉。
“陛下,張婕妤乃微臣舍妹,微臣實在不敢輕談立儲之事,否則有僭越之嫌。”
“陛下比天下人站得更高,看得更遠,定能夠想出一個萬全之策,讓大漢重歸平靜的。”
“張閣老還是一如既往地謹慎,倒是朕沒有分寸了。”劉賀再次意味深長地笑道。
“陛下謬讚了。”
“那不談立儲之事,朕想問問張閣老,你覺得朕該不該先廢後?”
“廢後和立儲乃一體兩麵的事情,微臣也不能輕言……”張安世再推阻道。
“今日,朕就想聽聽你張安世心中的想法,若是再推三阻四,朕就隻能治你一個大不敬罪了!”劉賀佯怒道。
在天子的步步緊逼之下,張安世不能再退,隻得給一個答案。
“皇後乃長安動蕩之根源,但終究沒有過錯,驟然廢之,有損陛下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