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大族確實是到了漢末魏晉時期才變成世家門閥的。
但是西漢的世家大族就已經是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了。
而且,非常“不可忽視”。
史書中曾經有過記載,北海郡世家大族公孫氏的勢力十分強大,可以隨時隨地殺人,藐視大漢律法。
郡太守董宣斬殺了公孫丹父子,但是公孫丹的宗族親黨竟直接“操兵詣府,稱冤叫號”,衝擊郡府。
更甚於此者,夏長思等人私自“囚太守處興,而據營陵城”,公然在王土之中割據。
這郡中的世家大族,就可以如此猖狂無忌憚了,更別說原來的霍氏和現在的張氏、丙氏和韋氏了……
他們滿口的道德仁義,將忠義掛在嘴邊,似乎是天下的楷模,但實際上做的也是魚肉百姓的醃臢之事。
隻不過,他們的胃口更大,所以吃相要更好看一些。
十幾年來,劉賀不遺餘力地打擊世家大族,毫不停息地壓製他們的生存發展空間。
但張安世等人仍然聚集起了這樣大的一支力量,試圖掀翻劉賀在大漢奠定的基業。
劉賀不敢想象,如果他像孝昭皇帝和漢元帝那樣放任世家大族野蠻生長,那今日不知道要麵對何種亂局。
當然,也正因為有了劉賀的極限壓製,張安世他們才會擰成一股繩,跳出來謀劃“超越曆史”的大舉動。
否則他們隻會在暗處慢慢積蓄力量,一口一口地吃成一個龐然大物,最終在幾十年後將帝國全部吞下去。
到時候,就不是帝國的世家大族了,而是世家大族的帝國。
在原來的曆史線上,世家大族可是橫行數百年,一口氣掏空吃掉了好幾個帝國啊。
最後才在唐朝末年的農民起義中徹底衰落。
有了這次陰謀,劉賀要讓世家大族的衰落來得更早一些。
想到此處,劉賀默默地念出了兩句詩:“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
仍在恐懼中的韋玄成先是一愣,接著整個人就如同掉進了冰窟窿一般,通體惡寒。
他不知道前半句從何而來,但卻知道後半句是什麼意思。
天子是要大開殺戒了。
恐怕要殺得長安城流血漂櫓,殺得這整個大漢再無世家。
韋玄成不禁有一些後怕和懷疑,他不知道出首自己的父親,能不能給韋氏留一條活路。
“韋卿,關於這謀逆之事,你還有什麼要與朕說的嗎?”劉賀問道。
“家父一直對微臣有防備,並未與微臣說過太多細節,隻讓微臣在上巳節下發這道命令。”韋玄成說道。
“你今日來出首你的老父,究竟為的是什麼?莫要忘了,你們韋氏一門也是世家大族啊。”劉賀冷問道。
“微臣以為,世家大族不應該以權勢傳家,而應該以家風學識傳家……更應該要以人來傳承。”
“也許有時候會因為失去權勢而暫時落寞,但隻要人還在傳承就在,總有一日會再有輝煌的。”
“陛下是千年一遇的聖君和明君,跟著陛下走就是世家大族最好的出路,與陛下相爭隻是死路一條。”
“若族人盡沒,家廟皆隳,又怎能妄談傳承呢?”
“微臣以為家父糊塗,沒有看到陛下與曆代先君的不同,所以才會做了歹事……”
韋玄成一口氣說了許多,再讓劉賀感到稍稍欣慰了一些,世家大族裏果然還是有識大體之人的。
劉賀當然願意給世家大族生存的空間,但他也不允許與天下爭利,與天子爭權的世家大族存在。
“將來,你覺得世家大族應該怎麼做?”劉賀和緩地問道。
“微臣以為,世家大族應該成為天下楷模,陛下肱股,大漢先鋒……”韋玄成連忙說道。
“少翁啊,”劉賀突然叫了一聲韋玄成的表字,說道:“你今日不僅救了韋氏一門,也救了許多世家大族。”
韋玄成聽出了天子的言下之意,似乎看到了一絲亮光。
他連忙站起來,再次拜在天子的麵前,說道:“謝陛下開恩!”
“朕答應你,隻族滅與此事有牽連的世家大族,其餘的世家大族,隻有聽話,朕不為難他們。”
劉賀這簡單的一句話,就定下了無數人的生死,世家大族還能活,但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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