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抿了抿唇,抬眼看他:「你回來,就隻是為了問清當初的事嗎?」
「啊?」葉澤一怔,不然呢?
「我以為……你也想回來過個年。」
葉澤喉嚨一堵,他想順勢點頭含糊過去,卻開不了口。
盧卡轉手將那兩張卡放在一旁桌上,「父親不會出席的,那裏你的同齡人比較多,費列得從學校回來以後也一直在念叨你。不過,你要是喜歡清靜的話,那也好。」他說著,抬手看了眼錶:「我該回去了,新年快樂。」
葉澤笑了:「新年快樂,二哥。」
將軍回到別墅時,葉澤正倚在家庭放映廳的大床上看電影。
屋內暖意融融,他隻穿了身單層睡衣,手邊是鮮榨的桑洛汁和一些零嘴,生活看上去相當滋潤。
「看什麼呢?」將軍一邊脫外套一邊問道。
「《星際征途》的前傳,要一起來嗎?」葉澤往邊上挪了挪,騰出一個位置。
將軍瞄了眼那光影繚亂的全息投影,說實話,他對這種電影沒什麼興趣,可是能躺在葉的身邊看電影,倒是件不錯的事情。
「也好,等我先去沖個澡。」將軍說著就要往浴室走。
「等一下,修。」葉澤開口叫住了他,「二哥剛剛來找過我了。」
「嗯。」將軍點了點頭,盧卡臨走前的小動作他不是沒有看到。
葉澤想問些什麼,話一出口卻變成了:「奧斯威爾上將……沒為難你吧?」
將軍幾不可見地笑了笑,走到葉澤跟前,欺身用他極富磁性的聲音問道:「為難我做什麼,因為我拐了他兒子?」
「……我跟你說正經的呢。」葉澤麵無表情地將眼前這個畫風奇異的將軍推開。
「好。」將軍點點頭,在他身旁板板正正地坐下,「你想知道什麼?」
葉澤沉默地望著修,答案近在眼前,可他問是不問?他不知道這會不會牽扯到一些機密,會不會使修為難,會不會問出些自己也不想知道的真相。
「我想知道——二哥給不出的答案。」葉澤舔舔嘴唇,「不過如果你不想說,或者不能說,我就不問了。」
將軍轉過頭,反問道:「你是真的很想知道?」
葉澤仰頭望著天花板,「也不是非知道不可,可二哥說那和你有關。我不怕那些已經發生的過去,但不想這些事影響到我們的未來。」
琥珀色的眸子飄忽閃爍,將軍沉思良久,才緩緩開口:「有些事牽連太廣,又缺乏證據,我的確沒法跟你明說。我隻能告訴你兩件事,第一,當初的投毒事件確實是有人給你下套,以此為把柄,試圖跟奧斯威爾家進行某些交涉。」
葉澤猛地坐起來,聲音有些沙啞:「那當初……那場爆炸……」
將軍靜靜地看著他,似乎將那雙黑眸裏的情緒拎出來翻了個遍,才突然搖頭道:「不是那樣的,你放心,這場交涉嚴格來說沒有成功。奧斯威爾上將那樣的人物,怎麼會被輕易套進去?至於下套的人是誰,我不能妄言,不過你心中大概也有數吧。」他說著,伸出自己的右手,覆上了葉澤的左手,琥珀色的眸子真誠而專注:「第二,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件事情不會危害到我們的將來,曾經做不到,以後也不會。」
葉澤低頭看著修的手,小麥色的膚色上遍佈著略顯滄桑的肌理紋路,他感覺得到掌心那層薄繭覆在自己手背上,說不上有多舒服,卻意外讓人心安。
葉澤點點頭,長舒一口氣,笑道:「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相信。」他說著,開始攆人:「你去洗澡吧,等出來一起看電影啊。」
浴室中水霧彌漫,一片氤氳。
將軍站在花灑下出神,淙淙水流聲中,回想起了之前與奧斯威爾上將的談話。
「你說我可以像最初那樣置身事外……可真相落入你們手中,對我而言難道不是另一重把柄?」奧斯威爾上將站在桌前,眉目依然冷硬。
將軍這次居然沒有回答長官的問話,而是搖頭道:「這件事一開始就是一個陷阱,隻是您當時沒有意識到吧,您覺得這像您小兒子幹得出的事,理虧在自家。所以當摩根家以此為條件,希望在前線信息部門插個人進去,您答應了。這起初看起來沒有什麼,各大家族都致力於健全自己的情報網,而您覺得即使安插了人進來,也可以慢慢將他擠出體製,以奧斯威爾家在斯達特星的霸主地位不難做到這一點,一切都在掌控中,是這樣嗎?直到白額蛛皇自爆,您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
奧斯威爾上將冷眼看著他,沒有開口。
將軍繼續道:「在那之後您才發現這是陷阱,可禍已釀成,為了逃避責任,您隻能與摩根家聯手將事情壓下來,將線索一一抹去。可您並不想任由他們捏著這個把柄,就此參與到兩大家族的紛爭中來,所以在消除證據的同時,您背著摩根家族,把與他們交易的證據也一道抹去了,是嗎?」
奧斯威爾上將這才發出一聲冷哼,黑眸中寒光閃爍。不錯,他一步步走到今日,對外有赫赫戰功,對內亦有保全之道,自然不會由人擺佈。
「我不會因為這點事就上了誰的船,退一萬步講,即便當初的真相被公開,你一個少將的死活,也根本撼動不了摩根和奧斯威爾之姓,我隻是不想與庫洛斯一族為敵而已。」
他馳騁戰場多年,一身鐵血,又怎麼會甘心被綁上賊船?哪怕爆炸發生後,對方以為木已成舟,可是一轉頭,證據都清理得差不多了,最初的當事人也早已經被除名,一切都撇得幹幹淨淨。
「我知道。沒有人願意樹立一位像您這樣的敵人,這就是為什麼元帥當初沒有深究,他希望您能繼續保持最初的態度。」將軍正色道。「您大可不必擔心元帥反而利用這件事來挾製您。這件事一旦被捅破,最先受到傷害的不是您,也不是摩根家的人。說到底,他們下套是真,但很不幸,葉他的的確確上鉤了。事情一旦擺到明麵上,這件事也會被重新追究,無論他如今姓氏名誰,都脫不了幹係。」
奧斯威爾上將眯了眯眼,「所以呢?」
「所以,我不會讓這件事被捅破。」將軍斬釘截鐵道。
陰謀與災難都起始於那個人,怎料機緣巧合下,重傷的他居然又被同一個人救起,從此以後,他的劫數,他的際遇,他的福音,全部交織到了一起。
「另外,您的兒子沒有您想像中那麼不堪,總有一天,他會自己證明自己。」最後的最後,將軍如是道。
修伸手劃過開關,水聲戛然而止。他裹著浴袍從浴室裏出來,十分自覺地走到葉澤身邊坐下,「明後天想怎麼過?」
「先好好補個覺怎麼樣?之後我們可以在床上呆一整天,幹什麼都好。」葉澤邊抻懶腰邊提議。
「不錯。」將軍居然也跟著附和。
「對了,二哥給了我兩張請柬,說是有個晚宴,不過我估計你也不想去湊這種熱鬧,就沒直接答應。」
「兩張?」將軍耳朵一動。
「嗯。」葉澤點頭,一想到他還特地準備了修的一份,總有些不好意思。
「你二哥有心了。」將軍笑了笑,「那也別浪費他的好意。」
「誒?」葉澤意外道:「你要去?」
「怎麼,你不想?」
「我倒是無所謂,可以去找費列得聊聊天什麼的……不過你什麼時候對這種宴會感興趣了?費南說你回本家過年的時候就躲屋子裏不出來,什麼熱鬧都不湊。」
「那不一樣。」將軍瞄了他一眼,「我好不容易來一次奧斯威爾城,總得做點什麼吧。」
「做什麼?」葉澤摸不著頭腦。
「比如宣誓一下主權。」將軍湊了過去,琥珀色的眸子染上了三分笑意:「你看,我們都這樣了,奧斯威爾上將起初還是不相信我們有在一起。」
「起初?」葉澤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嗯,所以我就直說了。」
「咳咳咳!」葉澤猛地一嗆,轉頭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你說什麼了?」
「也沒什麼,就是直白地描述了一下我們現在的關係。」將軍一副不足為怪的表情。
「你這真是……」葉澤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來,最後隻得搖頭:「其實沒有這個必要。」
「是沒這個必要。」將軍居然也沒有否認,「不過我還是想告訴你家裏人,我們過得很好。」
葉澤一時無言,他望著修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有一瞬間,仿佛看到了一隻威風凜凜的巨狼在叼著嘴裏的肉炫耀……
還真是這種既視感!
葉澤哭笑不得,「好吧,如果你不嫌麻煩。」
窗外寒風呼嘯,吹不散這一方天地的煦暖春意。
此刻壺中日月,悠遊自得,未來相濡以沫,風雨同舟,別無他求。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