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太低,餘牧沒聽清:“什麽?”
燕隼又重複了一遍。
……在他重複到第十二遍的時候,磕磕絆絆的發音終於變得清晰。
燕隼在模仿餘牧剛才的發音和語調。
他自己沒有流暢開口的能力,所以他來套餘牧的話,然後照著原樣學下來。
“……沒做那些事。”
“沒做那些事,都是假的。”
“沒做那些事,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假的。”
燕隼的手裏握著支錄音筆。
餘牧心頭一懸,背後沒來由滲出白毛汗,一動不動盯住燕隼,伸手去夠電話。
餘牧給燕家人打了電話。
他以為燕隼會阻止他,會來搶他的電話,可燕隼沒有。
——哪怕是餘牧什麽都顧不上,磕磕巴巴一口氣說了不少該說不該說的,燕隼都沒有半點反應。
燕隼隻是坐在那,漆黑的瞳孔木然冷寂,像一潭不起波瀾的死水,偏偏又很乖似的垂著頭。
小孩子一樣乖乖坐著,雙手放在膝上,翻來覆去認真練習著一句話。
那天的最後,燕隼被趕來的燕父帶回了家。
十四歲的少年被扯得踉蹌,依然回頭看向餘牧,無聲流暢地做了幾個字的口型。
第二天,燕隼死在了那片冰湖裏。
他反覆練習的那句話,到最後也沒來得及說出來。
……
餘牧以為這就是燕隼的結局。
所有人都以為,這就是燕隼的結局。
這樣過了十年。
十年的風平浪靜,當初的那些事早已湮沒在時間的角落,因為無人過問,所以日趨模糊。
燕家人仍然過得順風順水。
在母親的引導和幫助下,燕溪也成了頗有名氣的新銳作家。
燕父早已退出冰壇,但聲望和人脈都在,轉而成立了一家冰雪體育用品公司,效益蒸蒸日上。
許家人——就是生燕隼的那家人,在悲痛了那麽幾年後,也逐漸走出了當初的陰影。因為燕家給出的巨額賠償,許家那個小兒子一路念著最好的學校,畢業後事業有成,走上了和父母完全不同的人生軌跡。
燕隼死後,所有人都活得更好了。
這不是挺好。
餘牧是這麽想的。他又做了編劇,偶爾也寫書。靠著燕家的人脈,搭上了幾個不錯的出版社,還被邀請去參加一檔綜藝。
重新活得人模狗樣的餘牧,還有些事不關己的僥幸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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