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幻覺褪去,林飛捷還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淹了他的是濕透衣物的冷汗,他的頭疼得像是有電鑽在鑿太陽穴。

……他不是在自家的醫院嗎?

他究竟是什麽時候進的睡眠艙?!

為什麽沒有任何印象,為什麽沒人通知他,為什麽擅自直播?!

是警方對他展開調查了嗎?是因為穆瑜舉報他?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胡言亂語而已——憑什麽就在他沒被預先告知的情況下,擅自把他帶進睡眠艙、甚至打開虛擬直播!?

“隱私權……我被侵犯了隱私權,我要起訴。”

林飛捷咽了口唾沫,幹涸得像是吞了刀子的喉嚨勉強出聲:“叫律師現在過來。”

他在心裏給秘書和助理判了死刑——敢聯合外人給他下套,等著吧,他會叫他們明白背叛的後果。

“我在什麽地方,你們的負責人是誰?讓他來見我。”

林飛捷來來回回念叨這幾句,像是個死死咬著救命稻草的落水狗,搖晃著往外走:“你們未經允許,擅自侵入了我的意識,侵犯了我的隱私權……”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林飛捷挪動眼珠,看著走廊上的那些標識和展板,其實已經意識到這是什麽地方。

……精神病院。

他當初把穆瑜送去做鑒定,得出“被害妄想”結論的那個病院。

沿著這個地點線索,他慢慢拚湊起那些躺入睡眠艙後,被弄亂了的記憶。

——那天晚上,林飛捷隻不過是被燒傷折磨得睡不著,想折磨穆瑜解解氣。

慣常的流程被打斷,有人把那狼崽子救走,還打傷了他。

他莫名就掉進了沒有盡頭的煉獄裏,被迫一次又一次地體驗被獸靈撕扯身體、咬穿喉嚨,一次又一次被逃不出的大火燒成飛灰。

林飛捷推測,這是成年後那個穆瑜的“幽靈”來報復他——因為他把少年時的穆瑜賣給那些有特殊嗜好的人,也曾經發生過同樣的場景。

人對刺激的尋求是不會有極限的,所謂的“極限運動”,隻是物理意義上能到達的極點而已。

於是在人性消泯的陰暗角落,有人提議,不如找點新的刺激。

高高在上的傲慢看客,在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和證據的虛擬空間裏,欣賞鐵籠關住的少年和猛獸殊死搏鬥,把擦嘴的餐巾隨手扔進熊熊燒著的火。

林飛捷以此換來一張人脈網,林氏水漲船高,無論峰景傳媒還是極限運動俱樂部,還是其他附屬的子公司和產業,都從中獲得了數不清的好處。

隻可惜這樣的“好事”注定難以長久,林飛捷從獲得的記憶碎片中得知,要不了多久,穆瑜就會反抗。

這狼崽子有些際遇,有點本事,毀掉了那個虛擬鬥獸場。又在多年以後,用同樣的手段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