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同心絲結(3 / 3)

李舒白唇角略微一彎,說道:“沒什麽,我也隻是看看究竟有沒有人會對這東西有興趣。”

那九宮盒已經弄好了所有框架,隻有上麵鑲嵌字體的洞眼還是空著的,等待著那八十個字碼嵌上去。

周子秦沒見過九宮盒,便低聲問黃梓瑕:“這是什麽東西?怎麽用的?”

孫師傅聽到了,便大聲說道:“這可是我師父當年的絕技啊!我師父有二絕,一個是蓮花盒,一個就是這個九宮盒。客官你看啊,這九宮盒的上麵有九九八十一個小指甲大的空格,每個空格下有洞眼。這八十一個空格搭配八十個木格子,格子底下有長短不一的小銅棍。隻有這八十根銅棍的長短與原先設定的一樣,才能打開這個盒子,也就是說,這是個八十字的密鎖盒。”

周子秦目瞪口呆:“八十個字……那放字也得費不少勁兒啊!”

“沒事,八十一個空格子,八十個木格子,所以這些開鎖的木格子是可以在空格中順著軌道移動的,隻要隨手亂推幾次便可以徹底打亂了次序,鎖起來是很方便的,當然打開就有點難。”

“可要記住八十個字的次序,也很難吧?”周子秦問。

“所以,一般來說,大家都是設個九格、十二格,頂多三十六格的,八十一格的話,除非是一段自己背熟的典籍中的話,或者幹脆設一幅畫,到時候拚圖,不然可真夠嗆的。”他說著,笑問李舒白,“客官要設什麽?”

李舒白淡淡說道:“沒關係,你這裏有什麽預先刻好的,我自己隨便擺好就行。”

“那客官可一定要弄首詩,或者拿張紙記下來,不然的話,若忘記了那可就隻能把盒子毀了,”說著,他捧出一堆指甲蓋大小的字碼,放在他的麵前,“幸好,我還留著當時學雕工時刻的這些字碼,不然的話,客官還得等上半個月讓我刻字。”

李舒白隨手撿起那些字就往盒子上麵放,孫師傅見他放的是“家遇戶裏雙氣若隻為筍……”雜亂無章的一堆,趕緊伸手阻止,說:“客官,趕緊抄下來,不然忘記了可就白費了這十貫錢了!”

周子秦拉開他的手說道:“別擔心,他過目不忘,一次就能記住的。”

“真的假的……”孫師傅不敢置信地問,“這本事,聽說可是本朝夔王獨一份啊。”

周子秦得意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背:“放心。”

不一會兒,八十個字放好,隻留下左下角一個空格。

孫師傅問:“這可確定了?”

李舒白掃了那上麵的字一眼,說:“可以了。”

孫師傅拿了一張油布,把盒子表麵蒙得緊實,然後將盒子翻過來,所有字碼朝下固定在滑軌之內,然後取了一大把細銅棍,在字碼的後麵釘入銅棍。

八十一根銅棍釘好,有高有低,有歪有斜,有釘在字碼左上角的,有釘在右下角的,還有釘在中間的,就像一片長短不一的草尖,雜亂無章。他又看向李舒白:“客官,銅棍都是我隨手打的,我就按照這個高矮間距安設鎖芯,保證天底下您獨一份,絕沒有八十根鎖芯長短距離一模一樣的道理對不對?若是您信不過,也可自己再敲打一下長短。”

“我來我來。”周子秦抓過錘子,胡亂找了幾根小銅棍敲打了幾下,問李舒白,“怎麽樣?”

李舒白點一下頭,孫師傅便掄起胳膊將一塊鋼板嵌到盒子上,按照那些長短疏密不一的銅棍開始設置鎖芯,一根根縱橫交錯的銅棒被連接在一起,每一個點的交彙處就是一根字碼後的細銅棍,八十個點被彙聚於一處,牽動四麵的十六根鋼條,哢的一聲,徹底鎖死了盒子。

他將九宮盒翻過來,掀去上麵的油布,雙手奉給李舒白:“客官,請打亂上麵的字碼次序,全天下便唯有您可以開這個盒子了。”

周子秦不服氣地說:“說實話,不就是八十個字碼嘛,我要是一個一個試,多試幾次肯定也可以試得出來的。”

“客官您開玩笑呢,這八十個字碼,如果第一個字碼不確定,那麽就有八十種可能,第二個字碼七十九種,第三個七十八種,第四個七十七種,第……”

周子秦頓時怎舌:“行了行了,別說了,我都暈了……好吧,這可夠難為人的。拿個斧子劈開算了。”

黃梓瑕從李舒白的手上接過這個盒子,端詳許久,問李舒白:“上次您那個盒子,也是這樣做成的嗎?”

“是,我親自來設的字碼,也是毫無聯係的八十個字,做好後便直接將字序打亂了,沒有任何人曾接觸過。”

“所以……”她沉吟地看著手中這個盒子,雜亂無章的八十個字,完全隨意釘上的八十根細銅棍,搭配了裏麵完全不可能相同的鎖芯。這應該是世上絕不可能被人破解的一個密盒,然而,那裏麵深藏的東西,卻總是一再發生變化,究竟是哪裏,留了讓人動手腳的漏洞?

她的手指在密盒上敲了敲,聽到沉悶的聲音。孫師傅立即說:“這麽厚的實木,這麽硬的紫檀,這麽平整的漆,這東西,這做工,真對得起十貫錢!”

黃梓瑕點頭,難怪覺得入手這麽沉。

她的目光又從孫師傅做活的台上掃過。台麵上除了雜亂堆放的工具,還有散亂的木塊木屑鋪了一層。剛剛包裹過盒子的油布被丟棄在了上麵,還有剩下的許多塊字碼散亂丟棄著。

並未有什麽發現。黃梓瑕覺得盒子沉重,便隨手遞給了周子秦,他乖乖地抱住了。

李舒白身上當然沒有帶那麽多錢,不過他拿了個銀錠子,孫師傅雖然要拿去換,但算下來又多了些錢,頓時眉開眼笑,連連道謝地送他們出門。

周子秦抱著九宮盒感歎說:“這麽散漫邋遢的大叔,東西做得可真精致,這盒子真不錯。”

“送給你了。”李舒白隨口說。

“……可以換字碼嗎?這八十個字毫無關聯,我怎麽記得住啊?”周子秦苦著一張臉問,“而且好像這盒子還不能改換字碼的?”

“當然不行,鎖芯固定了,就永遠也不能改換了。”

“所以這世上隻有這一個,字碼不能換,永遠獨一無二?”

“是啊。”李舒白淡淡說道,將目光轉向黃梓瑕。

而黃梓瑕也正在看他,兩人四目相對,她不由得臉上一紅,趕緊將臉轉開了。

李舒白隻覺得心口微微蕩漾起來,就像有一泓湖水在那裏不斷波動般。他放緩了腳步,兩人落在周子秦身後,拉開了一點距離。

兩人都不說話,隻各自看著路邊的樹。雪後初霽,積雪簌簌自枝頭上掉落,碧藍的天空映著枯枝與白雪,蠟梅香氣清冽。

他們並肩徐行,偶爾她的左手與他的右手在行走間輕輕碰一下,隔著錦繡衣紋,似乎也可以觸到對方肌膚的溫暖。

他終於忍不住,輕輕叫了她一聲:“梓瑕……”

她聽到他在叫自己,可臉卻埋得更深了,臉頰上的紅暈嬌豔如玫瑰。

太清宮中那一刻之後,他們明明還是一樣的人、一樣的事,可又似乎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李舒白望著她低垂的緋紅麵容,隻覺情難自禁,伸手將她的手腕緊緊握在掌中。

黃梓瑕心口猛地一跳,想要將自己的手抽回。可是他溫熱的掌心熨帖著她微涼的手腕,那金絲上垂墜的兩顆紅豆,在瞬間輕輕撞擊著她手腕跳動的血脈,讓她全身的力氣都消弭於無形,隻能垂下手,任由他牽住自己。

但也隻是片刻,因為周子秦很快便發覺了他們落在後麵,他轉過頭看他們,問:“怎麽走得這麽慢啊?”

她窘迫地甩開了李舒白的手,兩人的衣袖驟然分開,仿佛剛剛隻是行走間廣袖相觸而已。

等周子秦又轉回頭去,黃梓瑕才絞著雙手,低聲問:“要和子秦說一說你那個符咒的事情嗎?”

李舒白看著周子秦像少年樣蹦蹦跳跳的身影,默然搖頭說:“算了,多一個人知道,多拖一個人下水,又有什麽好。”

她點點頭,又說:“這個九宮盒,目前看來,似乎沒有下手的辦法,更何況這個盒子的裏麵,還有一個蓮花盒。要打開這兩個盒子,對裏麵的符咒動手腳,簡直是萬難。”

“蓮花盒隻是順帶的,二十四個點對準即能開啟,有什麽機密可言?要緊的還是應該落在九宮盒上,”李舒白低聲說,“前次你也去證實了,要去除鮮血樣的朱砂痕跡,需要的時間絕對不短。而我,有時也有意一天多次拿符咒出來查看,對方怎麽敢用兩三天才能奏效的手法呢?況且,我左臂受傷差點致殘那次,‘殘’字上的紅圈,是隨著我的傷勢變化而漸漸變淡直至最後消失不見的,我想,對方不至於膽大到這種地步,敢時常拿著我的符咒出來弄掉一點顏色吧?”

黃梓瑕輕歎了一口氣,口中呼出淡淡的白氣,將她的麵容包圍在其中,顯出一絲惆悵:“看來,離此案結束,或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李舒白見她雙眉緊蹙,不由得抬手撫向她的眉心,勸慰她說:“沒什麽,無論如何,我相信我們最終能撥雲見日。”

黃梓瑕見他神情堅定,目光中毫無疑懼,覺得那一顆虛懸的心也落回了實處。她凝視著他,彎起唇角緩緩退了一步,說:“今天也算是有收獲,回去後我會好好理一理……王爺若想到什麽,也請告訴我。”

李舒白微微皺眉,問:“你還是要回那邊去?”

“是啊,我可不能前功盡棄,畢竟,如今王家已經幫我調查此事了,我也收獲頗豐,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她說著,又退了一步,目光卻還定在他的身上,“有發現的話……可以叫個人給我送信。王宅的下人都是聾啞人,你得在信封寫上黃梓瑕親啟的字眼。”

李舒白點了點頭,沒說話。

她又退了一步,最後才將自己的目光移開,對著周子秦揮手:“我走啦。”

周子秦依依不舍地與她揮手道別,然後喃喃地說:“真是的,無論她和我們相處如何融洽,可最終還是要回到王家去啊——沒轍,誰叫王蘊是他未婚夫。”

李舒白抿唇不語,快步越過他往前走去。

“咦,怎麽忽然就不理人啦?”周子秦趕緊抱著盒子追上去:“王爺,等等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