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陸清則指了指外間:“我讓長順準備了熱水,現在應該能抬進來了,你去沐浴一番,回來接著休息吧,這幾日的軍政大事,我白日處理完,晚上回來告知你。”

寧倦乖乖點頭,從榻上起身,腳步因毒發後的疼痛,沒有平時那麽穩。

兩人一點點靠近時,陸清則幾乎有種下一秒,寧倦就會倒向他的預感。

氣氛像陡然又繃直的線,搖搖欲墜著。

他神經也有了微微的繃直。

然而下一瞬,少年與他擦肩而過,隻有指尖無意識地碰觸到一起,但也就那麽一刹,便又倏然分離。

陸清則莫名鬆了口氣。

果然是他自作多情。

他卻沒看到,寧倦背過身去的須臾,臉上的笑意便消失得幹幹淨淨,狹長的眼底陰鷙蔓延。

方才不過露出一點端倪,陸清則就迫不及待地抽身離開了他。

所以他更不能現在就暴露心思,把陸清則嚇跑了得不償失。

他得耐心一點,再耐心一點,編織出一個自然的陷阱,才能叫陸清則毫無防備地踩進來。

長順總是一臉擔心,害怕他會對陸清則用強。

他也擔心。

若是陸清則真的跑了,他不確定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陸清則如果乖乖的,他不介意在他麵前一直做一隻乖巧的小狗,千依百順著。

老師。

寧倦麵無表情地走到殿門邊,敲了三下門。

你最好不要自己找罪受。

長順進來時,正好對上皇帝陛下那張仿佛在冰窖裏冷藏了十八年的臉,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雙腿發軟:“陛……陛下?”

陸大人不是在裏麵嗎,怎麽還一臉殺氣啊!

寧倦臉色冰寒,語氣倒很平和:“傳熱水上來。”

陸清則遠遠地聽著,感覺倒也還好。

臨安府的那一夜,寧倦發現他和段淩光私會時,或許是有了被背叛的情緒——畢竟寧倦生平最恨被人背叛,他那晚借酒發了場瘋,今日卻絲毫未見有什麽激烈的情緒。

皇帝陛下金尊玉貴,難免有著“逆我者亡”的思維,如果當真對他有什麽心思,也不該這麽平靜。

不過不管是真是假,他都得提防一下。

他好好養成皇帝,想教出個明君,不是想給自己養隻會反口咬來的狼的。

往後不能再像從前那般不注意距離了,還得給寧倦輸入一下正確的戀愛觀。

前些年覺得孩子年紀還小,他自己也沒經驗,很少講到這方麵。

現在寧倦都長大了,也是時候學習學習這些知識了。

陸清則邊想著,邊把自己的寢具一咕嚕全抱到了榻上鋪好,又牽了根線,越過屏風,係在床與榻之間,再掛上一隻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