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他倒是不擔心,知道此事的,隻有那個死囚犯和段淩光。
掐指算算時間,今日那個死囚犯正代替他下了葬。
他與那人做了交易,將他的家人送離京城,贈銀萬兩,保一生富足。
一個詔獄中不起眼的死囚犯,應當不會入皇帝陛下的眼,隻要沒有確切的證據,既已入土,寧倦就不會輕易再掘開墓穴查看屍體,況且一具焦屍也看不出什麽。
寧倦總不至於找上段淩光吧?
陸清則思來想去,還是將這一線可能與段淩光說了。
段淩光當然也怕冷,順手倒了杯酒,喝下暖暖身子,咂舌道:“知道了,你還是太心軟了,難怪你家小皇帝會被你寵壞。我提前打打腹稿吧,不過應當沒關係,在小皇帝眼裏,咱倆也就在臨安有過一次接觸,他沒什麽實質性的證據,也不會來找我。”
陸清則喉間有些癢,低頭悶悶咳了幾聲。
段淩光聽他咳起來就心驚膽戰:“你去歇著吧,我真怕你把自己咳散架了。”
陸清則在風雪中行了幾日路,的確也有些疲累,沙啞地應了聲,去了段淩光給他準備的艙室歇著。
事實證明,段淩光猜到了一半,又沒有完全猜到。
貨船一路南下,行了不到兩日,再次靠岸之時,就被攔住了。
碼頭上嘩啦湧上一群青衣錦衣衛,為首的還是個熟人,陸清則在門縫間一瞅,是鄭垚身邊的得力幹將小靳。
小靳掏出令牌,冷聲厲喝:“奉聖上禦令,著段淩光回京審查,違抗者斬!”
陸清則:“……”
段淩光這個烏鴉嘴,寧倦還是察覺了嗎?
不過看錦衣衛的動靜,隻是來帶段淩光去問話的,而非搜查貨船找人,看來寧倦沒有懷疑他假死。
隻是怎麽會懷疑到段淩光身上?
再怎麽懷疑,也是懷疑陳小刀、林溪等人吧。
因著早先就有了心理準備,段淩光倒是沒有意外,拍拍陸清則的肩:“你在船上躲好,我很快回來。”
說著,便坦然地搖著扇子走出去,跟著錦衣衛走了。
段淩光身邊有兩個很少說話的侍從,得過段淩光的吩咐,將船停靠在碼頭,等著段淩光回來。
錦衣衛一路快馬疾奔,當天深夜,段淩光便被錦衣衛押送著,帶進了重重深宮之中。
出乎段淩光的意料,這回他麵対的,不是那位凶神惡煞的錦衣衛指揮使,在偏殿等待許久後,他見到了傳聞裏的皇帝陛下。
少年天子身上的青澀已經被磋磨得近乎消失,到底是尊貴無雙的天潢貴胄,從他年輕俊美的麵孔上,已經看不出多少悲痛沉鬱的情緒痕跡,居高臨下望過來時,漆黑冷銳的眼眸中隻帶著帝王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