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睡得不怎麽舒服,陸清則的眉心緊擰著。
他伸指撫開陸清則的眉心,觸碰到那細膩的肌膚,指尖壓抑地發顫,胸口澎湃著某些黑暗的念頭,又隻能死死抑製住。
抵達宮裏的時候,徐恕已經先一步等著了,見皇帝陛下的禦駕終於回來了,不滿地發牢騷:“陛下,我正試新藥呢,突然把我叫過來,在這兒等了這麽久,也不說是要做什麽,難不成您預感到自己無堅不摧的身體要病了?”
長順聽得一額頭冷汗。
他見過的敢在陛下這麽無禮的,現在要麽死了,要麽在北鎮撫司關著,正生不如死著。
也隻有徐恕和陸清則敢這麽肆無忌憚了。
但今日陛下行徑極為怪異,看起來比往日還可怕了無數倍,讓他想起了三年前,陸大人被人刺殺,陛下血洗燕京那會兒。
徐恕又不是陸清則,敢這麽在陛下麵前說話,恐怕要吃教訓。
徐恕瞅著長順擠眉弄眼的提醒,後知後覺地感到了一絲怪異,但也沒太放在心上,十分光棍,見尊貴的皇帝陛下不僅不搭理自己,還半天都沒從馬車裏出來,正想再次開口,充當馬車夫的侍衛掀開厚厚的馬車簾子。
寧倦懷中抱著一個人,從裏麵走了出來。
這時候徐恕才發現,不是寧倦不搭理自己,或者脾氣變好了,而是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懷裏的人身上,一絲眼神也沒空分給其他人,自然也就不在意他的態度如何了。
除了陸清則,徐恕還沒見寧倦這麽著緊過誰,下意識地踮起腳,想瞅一眼那是何方神聖,那人卻被披風裹得嚴實,別說臉了,一絲皮膚也沒露出。
寧倦看也未看周遭的人:“進去說。”
話罷,大步地走進前方的殿門,步子極穩,像是怕驚醒了他抱著的人。
徐恕滿頭霧水,跟著長順跨進去的時候,低聲問:“那誰?”
長順苦著臉搖頭,他已經不知道勸陛下去郊外見到今日那人,究竟是對是錯了,陛下這個狀態,似是狂喜又似狂怒的,看起來也太可怕了。
徐恕跟著跨進了門檻,後知後覺,這裏好像不是幹清宮,也不是養心殿。
今日他被火急火燎地叫進宮,因天色黑蒙蒙的,他又有些路癡,就沒分清過重重深宮裏哪兒是哪兒,便沒注意這是哪兒。
周遭是一片梅林,乍暖還寒之時,清冷孤傲的梅花綻放枝頭,梅香浮動。
他抬起頭,在黑暗中,模糊辨認出了匾額上的字。
隱雪軒。
長順派人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將封閉了整整三年的隱雪軒清掃了一遍,細致到連窗縫的灰塵也被擦得幹幹淨淨。
地龍燒起來,暖烘烘地驅散了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