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3)

在大長公主和陳氏眼裏,鳳娘就是個直脾氣的傻姐兒,喜歡誰都是掏心掏肺,往好了說是重感情,往壞了說是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金梅娘從來教人捉不到錯處,大長公主總不能說姊妹情深不對,便直指屋裏服侍的人不盡心,“梅娘屋裏也有一個教養嬤嬤、兩個大丫頭、三個小丫頭,這麼多人還伺候不好二姑娘,是該罰一罰。”

陳氏忙應下,“媳婦這就派人去梅香院,看是哪個賤婢偷懶耍滑,沒盡心服侍二姑娘,一定重重懲罰。”

鳳娘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金夏王朝元徽三十二年二月初,冬寒未散,春暖遲遲,偶有新綠抽芽,又不時寒風凜冽。金鳳娘於包嬤嬤跟香月的陪同下,故意在寒氣逼人的花園深處的靜心湖邊散步,把自己弄病,因為金梅娘巧妙地引導她,讓她待繼母跟著父親回京述職時,不給繼母磕頭行禮,好給出身皇商的繼母提個醒——侯府嫡女比商家的女兒尊貴一百倍。

她怕父親與祖父母會怪罪她失禮,因此最好的法子便是病倒在床。不曾想,這一病她差點嗚呼哀哉。

如果她沒有重生回來,仍像前世一樣常常讓包嬤嬤偷偷倒藥,之後便會久病不愈,體質變得偏寒,甚至在嫁人後隻生一女便無法再受孕。

她生而尊貴,卻教一位庶姊玩弄於股掌之間,著實可笑又可悲。

鳳娘的祖母宜陽大長公主是先帝幼妹,當今元徽帝的姑母,下嫁當時還是世子的武信侯。已去世的老侯爺十分識時務,明白皇帝是在為太子鋪路,所以主動解了兵權,退出朝堂鬥爭,藉此保住全族榮華。

尚了大長公主的武將,如同被朝廷招安,猛虎剪去利爪,隻能另謀出路。

元徽帝繼位後,對武信侯多加重用,先任山東都轉運鹽使司,再轉任浙江鹽運使,二十多年下來,掙下了極豐厚的家產,武信侯府這才稱得上富貴雙全。

宜陽大長公主育有三子一女,小兒子夭折,長子金書凡乃武信侯世子,和嫡妻陳氏生了二子一女,大爺金永德,大小姐金翠娘,和三爺金永智,另有庶子女各兩名,年紀尚小。次子金書良和元配容氏生下一子一女,二爺金永禎、三小姐金鳳娘,還有庶出二小姐金梅娘。

容氏六年前病逝,金書良的續弦高氏跟著他去武昌任知府,隻帶了金永禎同往,因為要督促他的課業,而兩個女兒則留在侯府由大長公主和陳氏教養。

金書良是大長公主和武信侯的驕傲,自幼聰慧好學,二十歲即考中進士,是勳貴子弟中的異數,教大長公主十分有麵子,瞅瞅,貴族兒郎可不全是混吃等死的草包。

鳳娘八歲喪母,加上母親生前體弱多病,所以一直由年長一歲的金梅娘陪伴長大。

第一章 重活一世認人心(2)

更新時間:2017-08-08 17:00:03 字數:3946

金梅娘的生母玉姨娘是容氏的陪嫁丫鬟紅玉,生下女兒便抬成玉姨娘,母女倆是一路貨色,長得漂亮又會討人歡心,雖然在大長公主的鐵腕治家下,侍妾、通房均掀不起風浪,但前世金梅娘卻將鳳娘的心思掌握七八,讓鳳娘對她幾乎是言聽計從。

鳳娘性情直率,有點魯莽,沒有母親在身邊教導,耳根子軟,容易受人左右。金梅娘身為姊姊,卻尊她是嫡女,處處謙讓,時時關愛照拂,“貼心姊姊”的角色演得真誠到位,總能引著鳳娘心無防備地照著自己想要的方向走。

除了一件事,前世金鳳娘嫁給了元徽三十年的探花郎楊修年,那是金梅娘一心戀慕的才子,她完全不知情,反而十分同情二姊被祖母許配給名聲不佳的浪蕩子——忠毅伯府二房的庶出長孫柳震。

數年後,新帝登基,柳震不知何故遠赴四川,從此音訊全無,無人知其生死。

金梅娘年紀輕輕便過著寡婦的生活,如花美貌卻命薄如斯,鳳娘憐她在忠毅伯府生活不易,包嬤嬤也常鼓吹她接金梅娘到楊府小住,至少楊修年的小妾們不敢在客人麵前鬧騰,因此鳳娘十分喜歡金梅娘來陪伴她。

唯獨她的稚女寶兒不喜歡,排斥親近金梅娘,她還責備寶兒不懂事。

直到有一年中秋月圓之夜,她無意間目睹楊修年和金梅娘暗訴情衷,遺憾兩人的有緣無分,向來冷淡知禮的楊修年對著金梅娘滿是憐惜傾慕,還說她“美得像一首詩,卻命薄如一闕傷心詞,多麼令人哀慟”。

鳳娘如遭雷擊,目眥欲裂,氣恨親姊姊的背叛、無恥、失德,怒駡楊修年是斯文敗類、衣冠禽獸、不知廉恥……

楊修年卻義正詞嚴地駁斥他與心地高潔的梅娘之間是發乎情止乎禮,清清白白的,不準她一個無知的蠢婦壞了楊家百年的清譽。

無知的蠢婦?楊家百年的清譽?嗬嗬!

楊修年從此冷落她,不再踏進她的房門。

當時正逢大長公主去世,且拜金梅娘所賜,她與繼母形同陌路,親哥哥又去外地赴任,她等於沒娘家可依仗,楊母趁機以她無子為由,奪了她的管家權,由楊母的外甥女餘英荷餘姨娘主持中饋。

她從此深居簡出,心灰意冷,不時纏綿病榻,一直撐到寶兒出嫁,她抑鬱而終時不到三十五,楊修年當時正要進入內閣,成為金夏王朝最年輕的閣老。

“小姐,先喝盞金絲蜜棗茶暖胃,奴婢再服侍您梳頭。”冬月溫柔細語。

屋裏的花瓶中插著新剪的兩枝紅梅,暗香襲人。

鳳娘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她受了一場大罪,終於見好了。

五天前,金書良回京述職,高氏、金永禎,還有鳳娘那不滿兩歲的小弟弟一道進京,闔家團圓,自有一番熱鬧。

鳳娘規規矩矩地給三年未見的父親和繼母磕頭見禮,身姿纖弱,卻叩拜如儀。

金書良十分欣慰地不住頷首,高氏則先是微怔,隨即滿心歡喜,親手扶起鳳娘,關愛地問她的病可大好了,吩咐身邊的嬤嬤開箱籠取出血燕,給她補身子。

鳳娘這才知,原來跟繼母相處並不難,做足禮數便可。

有誰不喜歡被人敬重?夫妻本一體,她待繼母有禮,也等於尊敬父親。

前世她拖著“病體”去給繼母磕頭,結果見禮時昏倒了,使得繼母被祖母冷待數月,繼母怎麼可能不生芥蒂?可笑的是,她私底下還得了二姊的“讚揚”,兩人一起取笑繼母一回府便吃癟,得意自己的苦肉計成功。

像這樣的小計謀、小手段做得多了,無怪乎前世她出嫁後繼母便對她不聞不問,若不是後來被楊修年厭棄,偏居一隅受盡冷遇,也不會慢慢想通人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