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3)

091關元鶴,你還笑!

翌日卻到了各田莊鋪子的管事掌櫃來府上拜見主子,送年禮和盤清一年賬目的時候。一年也就這個時候侯府的八個掌櫃和十三個田莊管事能聚齊。

自沈清過世,府中的産業便由孫熙祥代慧安打理,這些掌櫃和管事們屈從於孫熙祥的淫威自還罷,那些頑固不化、對侯府忠心不二、不願聽從他吩咐的早就被他尋了錯處發落了出去,如今的管事掌櫃被換了個七七八八,早已都是幫孫熙聚財的幫手。

隻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如今沈峰一家的到來卻將他早已算計好的事給徹底打翻了。慧安早就叫方嬤嬤打聽了這些鋪子田莊如今的情況,這日晨起用過早膳她便叫方嬤嬤爲自己裝扮起來。

她特意穿了件大紅色金絲牡丹的錦繡緞袍,外麵罩著一件蓮青色軟雲羅祥雲呈瑞襖裙,裹著綴東珠的紫緞海棠束腰。頭上梳著十字髻,插著沈甸甸的赤金玲瓏八寶襯藍寶石的牡丹步搖,通身的打扮映的本來就豔麗非常的粉麵更添了幾分神采。穿戴好這些,她又指著一串紅珊瑚滴鑲赤金流蘇的耳環叫方嬤嬤爲自己帶上,胸前又掛了雙魚送吉的瓔珞福鎖項圈,腕上再套上兩個沈甸甸的大金鐲子,這才顫悠悠的站起身來。

她一起身,倒是樂得冬兒幾個笑的歡實,秋兒已是不由笑道:“姑娘這身打扮一會子還不晃花了那些掌櫃們的眼,瞧著通身的氣勢真真叫人不敢逼視啊。”

慧安聞言苦笑著瞪了秋兒一眼,這才道:“這富貴逼人果真不是容易的,若天天這般打扮,你家姑娘我也甭長個子了,你個小蹄子不心疼姑娘倒罷了,還來打趣我!”

她剛說罷便聽院外傳來沈峰的粗聲粗語,慧安忙扶著方嬤嬤的手快步出了屋,沈峰見慧安這般模樣不由一愣,接著倒是不贊同的沈了臉,道:“有老子在,倒要瞧瞧哪個不長眼的奴才還敢欺哄你,哪裏用的著這般,沒得累了脖子。”

慧安聞言忙上前攀住沈峰的胳膊,又瞧了眼刻意穿著一身短打的沈童,笑道:“有舅舅和二哥哥在,安娘自不怕再被那些刁奴欺哄,隻是咱也不能輸了場子不是。”沈峰想著以後這些鋪子田莊到底得得慧安自己來打點,自己也不能回回代她出頭,便也不再多言。

各田莊的管事多是早一日就趕到了京城,先尋個地方落腳,隻待今日一早進府給主子請安拜年,故而今日一早侯府角門便不停有貨車進入,顯得極爲熱鬧。這些年孫熙祥都是在外書房接待這些管事們,慧安和沈峰到時,屋中端的是氣氛熱烈,恭維的笑聲不斷。沈峰帶著六個武功不俗的大兵,三兩下便處理了春韻院攔道的小廝,一路闖到了書房。待沈峰、慧安和沈童三人進屋,氣氛驟然一變,孫熙祥更是當即便黑了臉。

這些管事們多是人精,哪個在府中能沒個眼線,府中之事怕早已心知肚明。慧安見他們有的麵露不安,有的麵帶敵意,有的一臉警覺,更有那裝恭敬低頭不語的,不由就心中冷笑。她目光在衆人麵上一一掃過,最後停留在坐於角落的兩個稍顯年老麵帶激動的管事身上,笑著點了點頭給了個安撫的眼神。

方嬤嬤說有兩個田莊的管事,因是祖父當年身邊的得力人,頗有幾分威望,爲人又精明能幹,故而孫熙祥因一直未能抓住兩人的錯處而幸免逃脫,未被孫熙祥拉下馬。想來便是此二人了,慧安想著已隨在沈峰後麵進了屋。

孫熙祥早做好兩人會來的準備,但臨到此事還是由不得心中發涼。隻這些管事掌櫃早已是他的人,這些人爲他做了太多的事,如今已經沒有退路,他倒也不怕他們會倒戈相向,更何況方才他一番威逼利誘,恩威並濟,也不是沒有作用的。他想著便起身,笑著沖沈峰道:“沈大人怎麽來了,安娘,你這孩子,既知道爲父今日有事,怎還將客人帶到了此處,爲父接待不周豈不失了禮數。”

沈峰聞言挑眉譏嗤道:“什麽沈大人,什麽客人,老子是這府裏的舅老爺,今兒是來瞧我這外甥女理事的。你他娘的又不是坐樓子掛牌子的姐兒,要你接個屁客!”

沈峰上來就爆粗口,這等話孫熙祥卻是罵不出口的,頓時便給氣的滿麵漲紅說不出話來。慧安心裏好笑,麵上卻萬不敢露出端倪,隻能使勁將頭往領子裏縮。倒是沈童極爲不給孫熙祥臉麵的撲哧一笑,接著才低聲道:“爹,妹妹在呢,您老也注意著點。”

沈峰還未曾作答,倒是一個長著三角眼的瘦高管事走上前來,冷聲道:“這位大人,這怎麽說也是鳳陽侯府,孫老爺乃是正正經經的侯府主子,豈容你如此無禮!還請說話三思!”

沈峰就怕沒人出頭,這便就有人送了上來,聞言他瞧著那人陰森森的一笑,接著一眯眼,道:“你他娘的出門沒帶耳朵嘛,老子說了老子是這侯府的舅老爺,你既知道這是鳳陽侯府,便該知道這裏它姓沈,不姓孫!三思你個(河蟹)屁,老子說話有你插嘴的地兒嗎?來人呢,將老子把這奴大欺主的混賬東西給扔出去,沒得礙眼。”他話一落,便有一個大兵沖了上來二話不說直接便將那瘦高個兩手一擰惹得那人慘叫一聲,拽著人便連拖帶扯地將他給拉了出去。

孫熙祥一見沈峰竟不多說這就直接動了手,一愣之下這才怒道:“沈峰,你麽欺人太甚!你算什麽舅老爺,當初已然被嶽父趕出侯府的敗類,如今……”他話還沒說完,沈峰便沖了兩步冷聲打斷他,道:“妹婿,這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的。皇上金口禦言,令老子住進侯府和外甥女團聚,你如今這意思是對皇上的話有意見?”

衆人聞言不由麵色皆變,再瞧孫熙祥那堵得無話可說的模樣不由心裏七上八下了起來,沈峰卻已大手一揮,道:“這個模樣長的太醜,瞧著老子犯惡心,這個長了雙雞眼,竟也能做到管事一職,沒的叫人家笑話我們侯府沒了人。來人,將這兩個也給老子扔出去。”沈峰又指著方才麵色最爲不善的兩人道,當即便又有兩個大兵沖上來,將那二人雙手反翦拖了下去,那矮個的心有不服剛大喊兩句,竟叫大兵一掌劈下直接給砍暈了過去,扛了出去。這下子屋中那幾個有異動的也嚇得麵色慘白,縮著身子再不敢動作。

孫熙祥全然沒料到沈峰會直接動手,他雖有準備,但他隻在言語上做了準備,想著隻要慧安來,用孝道和規矩便能將她壓住,沈峰到底身份上有些不明不白,豈能越過他去。他那都是書生想法,那裏能料到沈峰這個武夫跟本就是個不講理的主兒,上來就全武裝的幹了起來。

孫熙祥這下沒有辦法了啊,而且他自己也被那幾個凶神惡煞,滿臉刀疤的大兵給嚇了個夠嗆,耳聽外麵傳來慘叫聲,他氣的眼前一陣陣發黑,隻能瞧向慧安,大喝道:“孽障啊!你給爲父跪下,你還知道不知道孝字怎麽寫?!”

誰知慧安聞言卻邁步上前福了福身,輕飄飄的道:“父親教誨,孝道女兒自是知曉的,女兒此來爲的便也是這個孝字。一來,女兒要對過世的祖父和母親盡孝。這些家業是沈家兩輩子人積攢下來的,女兒自是要接手過來好好打理,才不違孝道。再來,這些年父親勞苦功高,爲女兒操持這些産業,女兒也是心疼父親,父親還請注意身體,且歇著吧,如今女兒已經大了,這些事情還是由女兒自己打點吧,萬不敢再叫父親爲我沈家如此辛苦,不然待來日父親娶了新婦,繼母豈不是要怪責女兒不懂體恤父親?”

孫熙祥萬沒想到慧安會公然反抗自己,前些時日在西跨院自己拿孝道二字壓她尤且還要裝暈來避其鋒芒,如今竟敢如是!孫熙祥從未想到慧安竟敢對自己如此態度,她竟然連裝都不再裝了,而他發現此時的自己竟對慧安完全沒有任何辦法。慧安已然已和自己徹底撕破了臉,若然他拿孝道來壓她,他一點都不懷疑這個女兒會將自己不慈謀奪家産的事情宣揚出去。連帶著外男闖父親書房這樣的事她都能做的出來,那她還會顧念侯府的臉麵嗎,如今還有什麽她不敢做的而如今她有沈峰撐腰,除了孝道,他還有什麽能拿來拿捏這個女兒!孫熙祥發現他竟完全不能將慧安和沈峰怎麽樣,打也打不過,口水戰他想玩弄但人家完全就沒接招的意思。他氣的險些吐血,瞪著眼前麵色平靜,神情恭敬的慧安,胡須不停地浮動,額頭青筋不住暴跳。

慧安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冷意和譏誚,卻突然道:“二哥哥,我瞧著父親是累了,還勞煩二哥哥幫個忙,她言罷,沈童應了一聲,上前便拽住了孫熙祥的胳膊,笑嘻嘻地道:“姑父快請吧,瞧瞧,這臉色都不對了。都是操心太過給鬧的,依侄子看,安娘如今也大了,該放手時也得叫妹妹磨練一二,畢竟這鳳陽侯府以後還得靠妹妹,這太寵著她卻是要害了她的,姑父也不想叫外人說您教女無方吧。”

他說話聲音極大也極快,孫熙祥剛張口欲言那話便被他抑揚頓挫的又一句給打斷,他那勁兒哪裏擰得過沈童,竟是生生一句話沒能說出來被沈童連拖帶拉地給帶了出去。代安娘送父親回房休息!”

待孫熙祥氣急敗壞的吼聲一點點遠去,慧安這才和沈峰一左一右地在上位的兩把太師椅上落座。沈峰端坐著閉上眼睛養著神兒卻不言語,慧安倒是睜著眼,隻她自顧自的吃著茶,卻也不吭聲。不時還輕叩兩下扶椅,那指節扣在紅木椅上發出沈沈的聲音每聲都似響在衆人的心上。

慧安冷眼瞧著這些人,見他們個個滿臉大汗,低垂著頭大氣不敢出的,不由眸帶譏諷,卻依舊什麽都不說,隻用一雙銳利的眼睛一遍遍的掃視著他們,待方嬤嬤給地續了三道茶,慧安這才放下茶盞,道:“說起來這是第一次見大家,怎麽這侯府的規矩變了嗎?方嬤嬤,如今侯府的下人見了主子都不行禮的嗎?”

衆人聽慧安說話個個麵上鬆了—口氣,但聽聞她開口便是這麽一句,鬆下來的神情緊接著便就又掛了回去,接著便紛紛行起禮來,“奴才王升見過大姑娘。” “奴才程大楷見過大姑娘。”

慧安聽著這些此起彼伏的問安聲,卻沖方才那兩個年長的管事道:“慢著,劉管事和江管事年紀大了,又都曾在祖父身邊服侍過,安娘當不起二老跪拜,快請起來先坐吧。”

兩人聞言也不推辭便起身在靠近上座的兩張椅子上側著身子坐了下來,慧安卻端起茶盞又用了兩口,這才不緊不慢地放下茶盞瞧向下頭。方才她一聲慢著便將這些人的行禮給打斷了,一時間大家都半跪著將跪未跪,保持這個姿勢卻是比跪下更難受。

隻慧安後來又吃起了茶,竟沒有理會他們,這下他們更是跪下也不是站起身也不是了,隻能這麽保持著等待她再發令。

如今慧安放了茶盞,這才驚異地道:“咦,你們這行的是什麽禮。”

衆人聞言,這便是要他們跪下的意思了,當即腿再彎就要跪下,卻不想又聽慧安道:“行了行了,不過是個形式,都快快請起吧。”衆人被慧安這麽一通折騰,那雙腿就有些打顫不己,他們這些年吃香的喝辣的,過的都是老爺的日子,起身時個個都踉蹌了兩下,有那麽兩個還險些沒站穩來個狗啃泥。

他們心中已認定今兒怕是要凶多吉少了,誰知慧安卻突然一笑,神情極爲和藹的道:“各位掌櫃和管事們這些年爲了侯府辛苦了,都不必客氣坐吧。”

下頭這些人哪裏敢真坐下,當即就紛紛表示不敢,慧安卻也不再多讓,隻道:“今兒呢我也沒什麽重要的事,就是這侯府的鋪子和田莊這些年勞動大家照看著,一來你們爲侯府做事,我卻一直不曾照麵於理不合,所以便借著今兒大家來送年禮我們主仆見見麵,再來我也是想親口對大家說聲謝謝。 ”

她說著拿起桌上放著的一疊疊厚辱的年節禮單大致瞧了瞧,道:“難爲你們還想著主子,我隻望你們以後都能這般事事以侯府爲念。方嬤嬤。”

慧安說著從方嬤嬤手中接過一疊紙來,笑道:“這是你們的賣身契,你們爲侯府做事,爲姑娘我做事,我隻會感念你們,這賣身契說不定那日會賞了恩典還與你們。隻是若叫我知道有人從今兒之後還敢欺上瞞下,做那欺主背主之事……”

慧安說著由不住眯著眼冷哼一聲,這才道:“沈家是怎麽發家,怎麽創下這偌大基業的。我鳳陽侯府兩代家主都是什麽性子隻怕各位心中也都有數,各位都是聰明人就不必我多說了吧。”

自慧安將那賣身契拿出來這些管事們便齊齊變了麵色,有幾個險些暈過去,慧安見他們麵帶驚懼和不信地一直盯著她手中的紙張,自也不叫他們失望,她邊說話邊一張張的慢慢將那賣身契翻開展示,如願瞧見下頭人麵色灰敗,雙腿打顫起來。

慧安這才收了賣身契,笑著道:“你們是初次見我,許是還不知我的性子,我是個寬和的,也不愛斤斤計較。隻要你們一心爲侯府,我遷是很願意與人機會的,該怎麽取舍相信大家心中自有決斷。”

她言罷又抿了—口茶,這才又道:“今年是個豐收年,也是我大輝大敗東薑國的好日子,京域熱鬧的很哪。既然各位都進了京不妨多留兩日好好耍耍。我特意給諸位準備了住的地方,大家可要賞我個臉麵,領了這份情才是。慧安說著也不待他們反應便瞧向喬萬全,道:“喬總管,帶他們下去吧好好招呼著。”

隻這一會子功夫那些人便再無一個敢麵露不恭,隻恨不能爬到慧安腳下去舔她鞋跟子,聞言紛紛跪下磕頭,這才一聲不吭心下忐忑地跟著喬萬全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