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 / 3)

103一波三折親事議

李雲昶出了皇宮便坐上了往秦王府的馬車,馬車之內鋪著上好的熊皮毯子,車身四周都是綾羅綢緞做成的軟墊,車中尚且安置著一張小幾,上麵擺放著掐絲琺琅的小香鼎、正燃燒著上好的貢品西蓮香,李雲昶聞著這香氣瞧著這滿車的富貴物件,不由譏諷她勾了勾唇。

身爲皇家子,掙的、拚的可不就是這滔天的富貴和權勢嘛,那皇位觸手便似能夠碰到,坐上龍椅就能一躍成爲天子,便可爲所欲爲,掌控生殺予奪大權。生是皇家子,長是好男兒,豈能無誌,又怎有不爭不搶的道理?更何況有時候也不是你說不爭說不搶便可以的,生在皇家身不由己啊。三皇兄爭位何嚐不是被逼所致,父皇的疼愛對他來說便是一把直逼心窩的利刃,不爭不搶便是死路一條,又豈容他退縮?

隻他看來,三皇兄實非帝王之選,父皇卻一心欲培養其爲儲君,這才使得他和二皇兄越發才恃無恐,爭權奪利,結黨營私。經這幾年三皇兄辦事多暴其短,這其中一來是有心人給他下絆手、誤導所致,再來也是父皇從小的偏疼使得三皇兄本就驕縱易欺,他連連辦差失利,這才將心思又動歪了,如今行事也是越來越偏激。隻怕經由馬場平王墜馬和將才的朝陽樓墜樓兩件事,父皇心中也該有最後的決斷了,隻父皇一世英名,先捧三皇兄,如今卻又放棄了他,不知二皇兄和三皇兄心中當做何種滋味。也不知是該叫他歎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還是該道一句帝王之家無家事了……想著這些李雲昶便又憶及方才在朝陽樓下發生的事,憶及了慧安隻身擋在自己身前那一幕,那漫天的火光,那撲來的猛獸,和她纖弱卻無畏的身影。腦中回想著那一幕,李雲昶隻覺冰冷的心在慚慚複蘇、加快、蘊熱,他緊緊抿起的唇角,也禁不住彎了個柔和的弧度,猛的踢了腳擋板,馬車這便停了下來。侍衛李明已快步閃到了車旁,隻聽車中李雲昶沈聲道:“改道,去鳳陽侯府。”

李明聞言一愣,瞧了瞧天色不由出聲道:“王爺,今日天色已經不早了,若是王爺有意去謝沈小姐,不若明日天亮再……”

“改道。”

他的話尚未說完,卻已被李雲昶打斷,李明再不敢言,忙應了一聲,吩咐馬車改而向東快馳而去。

臨近鳳陽侯府,李雲昶已叫了停,他推開車窗瞧了眼沈睡在夜色下的鳳陽侯府,見府中紅燈高掛靜謐無聲,想到慧安便在那數棟牆後,不由勾了勾唇角,瞧向李明,道:“可知沈小姐住在府中那邊?”

李明本還想著是不是請示了王爺前往叩門,聽聞李雲昶的話一愣,真真弄不明白王爺這是要幹什麽,難不成竟要做回那梁上君子?隻王爺也太高看他了,這事他怎能知曉?隻他也不敢直接回自己不知道啊,何況他是主子近衛,主子要他的命他也是毫不眨眼的,現在主子莫說是要做梁上君子了,便是要做回那采花賊,他也是要做那從犯的。

李明想著便吞了吞口水,這才回道:“一般府邸嫡長女的閨房都設在內宅的東麵,不若王爺稍等,容屬下去瞧瞧繡樓所在,便能窺探一二。”

大輝各府的繡樓都建的大同小異,大輝有一種草名曰“靈心草”,各府繡樓四角必會以靈心草爲裝飾,寓意心靈手巧。一般女子的繡樓多建在閨房後麵,而一般府邸爲了顯示嫡長女的尊貴,多將嫡長女的繡樓加高一層,故而李明才會有此一說。

李雲昶聞言一愣,接著倒是自嘲了的笑了笑,卻道:“不必了,將馬車停到府牆東麵去便可。”

李明聽後心中著實鬆了一口氣,待馬車駛近鳳陽侯府東麵府牆,李雲昶卻未在發話,隻靠著車壁閉上了眼睛。其實他到此來自己也不知是何故,隻是方才心寒之下想到慧安,接著便迫切地想要離她近點,似乎這樣便能叫他好受一些,便能壓下心頭的那股騷動難耐。隻他如今呆在這裏那種感覺卻非但未有消減,卻更加熊熊的燒了起來。他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壓下躁動的心,腦中又將和慧安不多的幾次相處回放了一遍又一遍,這才自嘲一笑,放下窗簾,道:“回府吧。”

李明隻覺今日的殿下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也不敢多做猜測,揣度主子的心意,忙應了一聲,馬車便咕嚕嚕地滾動著,又向皇城的方向而去。

李雲昶回到府中直接便進了書房,書房中迎麵立著數個紅木書架,上麵堆滿了文冊書稿,書架東麵靠窗置著他的長案,西麵卻是四張太師椅,每兩個之間都置著一個小茶幾,此刻正有一個身穿布袍,戴著書生頭巾的年輕人,正生在那裏,一手端茶一手執書,瞧的津津才味。

許是聽到了聲響,他擡起頭來,見李雲昶進了屋,慌忙的放下方才的茶盞和書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跪拜禮。

此人瞧著不過三十,正是李雲昶的謀士薑琪,李雲昶見他跪地忙上前扶起他,這才大步往長案後走,笑著沖他壓了壓手,道:“坐,說了多少次了叫你不必如此,怎就是不聽呢?”

薑琪聞言卻正色道:“若王爺無心高位,棋自當遵命。王爺誌在高位,棋亦當以身做那警鍾,時時警醒王爺勿忘其誌。”

李雲昶聞言不由渾身一震,目光炯炯的瞧了薑琪一眼,這才大刀闊斧地坐下,道:“難爲你了。”

薑熟忙道:“不敢,”接著才道:“朝陽樓的事棋已盡知,此計得成,淳王在皇上心中必一落千丈,不知宮中……”

李雲昶見他站在一旁不肯落座,這次便不再勸,卻笑道:“方才在養心殿,父皇獨留平王,平王出來時雙目通紅,腳步卻顯輕便。想來事情會若你我所謀,父皇已決意立平王爲太子了。”

薑琪聽聞李雲昶的話眉梢眼角已掛上了笑意,道:“兄弟殘殺,便是皇上疼愛淳王兄弟,也不免寒心。宮宴之上皇上已露出冊立平王之意,又有高立本之事在後,民間淳王殘害平王的流言在平王一黨的煽動下越發厲害,淳王正值焦頭爛額之際,有謀士進現此計,豈有不奉行的道理?此計能成早在殿下預料之中,皇上雄才偉略,一心想平定四海,又正籌劃對北胡用兵,黨爭損及國之根本,如今東宮不立,便難安百官之心,朝野紛亂如何能一舉對外,如今之勢已是由不得皇上不立儲君了。而今上實還年輕力壯,東宮早立亦非好事,殿下伺機而動,未必不能厚積薄發。”

李雲昶聞言卻是蹙緊了眉頭,歎息一聲,道:“五哥不比三哥,他性情沈穩,多有心計。若然冊封太子,隻怕如魚得水,用不了兩年便能坐穩東宮,來日我若想扳倒他,卻是不易。”

薑琪不由抿唇一笑,道:“王爺所言差異,有聖上在,太子愈是人心所向,對王爺卻愈是好事。更何況平王多年來未敢暴其鋒芒,在崔後麵前曆來循規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若然入主東宮,隻怕也是要露出利爪的,倒時崔氏一脈心中作何感想卻未可知。崔皇後到底不是平王生母啊,殿下不要忘了,那李婕妤可還育有一個十五皇子呢,這奶娃比之心懷溝壑的平王,哪個更好操縱可是一目了然啊。”

李雲昶頓時便鬆開了眉頭,目光晶亮地揚聲一笑,起身道:“先生所言極是,倒是本王目光短淺了。”

兩人又笑談幾句,薑琪卻突然從袖中取出一張紙來奉上,笑著道:“王爺早已到了成家之齡,此乃棋思慮多時爲王爺挑選的佳配良偶,王妃人選關係重大,還請殿下早做打算。”

李雲昶聞言一愣,瞧向那紙張,果然見上麵寫滿了閨秀名字,另還細細羅列了家世背景。李雲昶瞧了瞧,卻是未見慧安之名,心中不由竟湧上一股失望,半晌他才擡頭道:“先生怎突然提及此事?”

薑琪笑道:“先前東宮未定,淳王,平王皆已到了適婚年齡,皇上卻遲遲未曾賜婚,如今形勢已是不同,東宮若立,殿下的親事自當被皇上列入日程,殿下還需早做籌謀才是。”

聽聞此話,李雲昶低頭又瞧了瞧那張紙上列下的人名,終是忍不住擡頭道:“先生看鳳陽侯府的沈小姐如何?”

薑琪一愣,似沒想到李雲昶竟會在此時提及慧安,半晌他才探究地將李雲昶瞧了個仔細,道:“王爺心中已有計較又何必問棋,溫柔鄉英雄家,王爺大業未成,若然沈迷兒女私情,卻是叫棋痛心了。”他言罷聲音一頓,接著又道:“那鳳陽侯府已經敗落,沈小姐若爲親王妃必要放棄爵位,這樣一個女子對王爺卻是毫無助益的。隻如今沈峰重歸鳳陽侯府,且琪聽聞他對這個外甥女極爲愛重,王爺現下求娶沈小姐,皇上會作何想?平王,淳王又會如何揣測王爺?王爺羽翼未滿,一步踏錯,便萬劫不複,棋言盡於此,還請王爺三思後行。”

李雲昶聽了薑琪的話眼中光芒消散了不少,終是笑著點頭道:“多謝先生點醒,今兒時辰已是不早,先生快請回去休息吧。”

薑琪聽他這樣說,鬆了一口氣,行了退禮,這才躬身而去。倒是李雲昶在他關門之際麵上笑容已經消散,半晌他坐在椅子上長歎一口氣,低聲喃了一句:“……及笄……若能等我……”那聲音在他唇齒間隻是一撚便已消散,卻是不甚清明。

翌日李雲昶自宮中探望淳王歸府,卻見府上一名擅陰陽之術的門客正在門口和一個穿戴極爲講究的丫鬟模樣的女子在門口說話。

他這個門客在京城卻是小有名氣,擅測風水、姻緣,故而不時便有各府的主子們慕名來尋他。李雲昶倒是也碰到過一兩回,這次見此情景本未留意,見那門客背對這邊沒瞧見他,便也不欲打攪,隻他正欲上台階卻見那丫鬟腰間的腰牌一閃,發出了一道亮光,他由不得瞧了一眼,卻見上麵赫然寫著“關府”二字。他的腳步當即便是一頓,這才進了府,卻招手沖小廄道:“等下叫顔何三到我書房一趟。”

一刻鍾後顔何三已站在了李雲昶那張大黑木條案之前,李雲昶示意他坐下,問道:“方才本王瞧你在門口和關府的丫鬟說話,不知是何事?”

這顔何三吃李雲昶的,住李雲昶的,王爺問起自是忙恭敬作答,卻道:“是關府的大夫人派了身邊伺候的大丫鬟來,說是他們府上的三爺,就是關大將軍欲聘鳳陽侯府的沈大姑娘爲妻,到時候難免要請人測算八字,故而提前來尋小的支應一聲,小的已……”他話沒說完便見李雲昶變了麵色,嚇得他一個哆嗦,不知自己哪句話招惹了王爺,一驚之下卻是斷了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