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叨叨到此處,霍驚堂說不出話來了。
他抓起趙白魚的手捂住臉,溫熱的淚水掉落下來,打濕趙白魚的手,也洇濕了床被。
“小郎醒過來好不好?別丟下我。”
“如果你當真是天上下來渡劫的小菩薩,能不能渡完我再回去?”
霍驚堂哀求著趙白魚,祈求著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神佛,從前供佛是有所求,雜念太多不心誠,而今後隻為趙白魚一個人求神拜佛,隻為他修個虔誠敬畏心,能不能把小郎還給他?
“我知道,我知道小郎受太多苦了。姓趙的,還有謝氏,這幾日經常遞帖想進暖閣,想見你,做出一副哀哀可憐、悔痛欲絕的模樣,倒是打動太後和陛下,同意讓他們進來,都被我打出去了。我知道的……在驛站的時候,我都聽見了,我才知道——”霍驚堂眼睛是熬紅的,也是讓傷心淚浸紅的,“我才知道我的小郎這二十年來遭受多惡毒的苦難。我的小菩薩本該是玉葉金柯地養著,本該是萬千寵愛裏長大,鮮衣怒馬,意氣飛揚,你會是京都府裏最矚目的少年郎,最漂亮的小狀元,想為百姓掙個公道,何須劌心刳肺?何須絕望到連命也算進去?自有寵你愛你的人為你保駕護航,縱容你自走你的道,走你的青天黎民之道……”
“你本該如此。”
“我沒讓趙家人進來,我知道你不會想看到他們,但我又知道你心軟,如果我做錯了,你就醒過來罵一罵我……但是沒做錯的話,你就誇一誇我,不然我良心難安。”
最沒良心的討債鬼倒好意思說他良心難安?
剛踏進來的元狩帝一聽這話差點沒一口氣喘不上來,重重地咳一聲,沒得到霍驚堂的回應,又咳兩聲,終於得到霍驚堂鋒利得想殺人的眼刀。
“……”元狩帝訕訕地問:“還沒醒?”
霍驚堂:“沒什麽事就別來惹人煩。”
元狩帝那口剛下去的氣又提起來,可是看著麵容狼狽疲乏的霍驚堂,心酸佔據那股氣,他這時就像天底下所有父親那樣勸他:“休息一會兒吧,就在旁邊搬張睡榻,好好睡一會兒。朕叫人時刻盯著,但凡趙卿有一點動靜,哪怕是眼皮翕動一下也立刻叫醒你。”
霍驚堂:“陛下來便是說這些?”
元狩帝皺眉:“趙宰執與其妻謝氏每日到紫宸殿外頭等著,謝氏病得高熱不止,還是堅持每天過來等幾個時辰,趙宰執一邊處理兩江大案,一邊抽出時間過來。宮宴那日回去,第二天再上朝,趙宰執頭髮白了一大半,顯然悔恨交加——”
“您要是再說這些,今後也別來了。”
“你!”元狩帝惱怒,還是壓低聲音:“你就這麽油鹽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