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夜幕降臨,雪越下越大,紛紛揚揚從天空落下,天地間萬籟寂靜,雪霧茫茫,地麵上的積雪已經淹沒腳背了,大地變得白茫茫一片。
上書房,天佑帝背著手站在窗前凝視著天空,久久不語,一炷香前,錦衣衛送來了一份密報,那是潛伏在漠北草原上的南鎮撫司密探以生命為代價傳遞出來的,瓦剌部首領阿失禮身死的消息讓他無比震驚。
四十一年前,瓦剌控製著整個關外之地,巔峰時期擁有五十餘萬精騎,武宗朝經常扣邊南下,肆意劫掠大同、宣府等地,更是攻破過大同鎮,四十年前河套一戰雖說打崩了京營十五萬精銳,但也導致了瓦剌的分裂,阿失禮的父親回去不久就病逝了。
子承父業,阿失禮繼承汗位之後便舉兵南下,三十萬騎兵從喜峰口攻入了大明朝,劫掠了人畜十一萬及大批物資,那一年,天佑帝剛剛登基。
沒想到阿失禮會身死在紮卜罕河畔,這一刻,天佑帝朱欽德心中有一種大仇得報的暢快淋漓,又有一種對手身死的惆悵。
良久,天佑帝坐回了龍椅上,又取過那份密信,平鋪在禦案上,十一月二十八日夜,黃帽部首領朱厚澤領兵突襲了汗王駐地,將阿失禮殺死在了王帳之中,接著以阿失禮的名義將各部族首領召集到了汗王駐地,當場斬殺了所有阿失禮的親信,血洗了整個王族,以鐵血手段掌控了整個瓦剌部。
朱厚澤就是當年英宗與也先妹妹生下的孩子的後代,這讓天佑帝感覺到了危機,他很清楚自己麵臨的各種複雜而危險的局麵,可以用內憂外患來形容,朝局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激蕩,殺機暗伏,他知道文官們一直有一場奪嫡的大謀劃,可惜因為宣府一戰而不得不放棄,再加上勳貴軍方攜大勝而歸,暫時壓住了他們。
但是,文官們不會就這麼輕易罷休,這也是為什麼他會將一部分勳貴推到蜀王的陣營,有派係就有爭鬥,這樣會牽製他們的精力,讓他們不能全力去對付梁王,這樣朝堂可能會出現一個平衡的局麵。
草原人一直夢想著重新殺入中原,建立一個新的由草原人統治的王朝,他們目光貪婪地盯著大明,宛如一頭隱藏在草原深處的惡狼,當大明陷入虛弱之時,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出兵,特別是一個草原政權的首領竟然還是朱明皇室血裔。
現在最讓天佑帝擔憂的就是,朱厚澤會不會趁著韃靼人虛弱之時攻打韃靼汗部,此次大戰韃靼人損失慘重,大部分的精騎全部折損在了宣府,以目前朱厚澤的實力,巴彥汗還真可能頂不住他的突襲。
一旦朱厚澤斬殺了巴彥汗,吞並了韃靼諸部,草原將會迎來一位新的霸主,各部族的行動將會統一調配,朱厚澤能夠統籌全局,這,才是最令人可怕的地方。
這就是殘酷的現實,統一後的草原將令大明一時一刻都無法喘一口氣,隨時要防備著數十萬騎兵南下,這樣一來,朝廷不得不大舉擴軍,重兵布防九邊各鎮,這對於財政捉襟見肘的大明來說,無疑是一場災難,沉重的兵餉能將大明朝拖垮。
想到這,天佑帝回頭問戴權,“你說瓦剌人能從紮卜罕河殺到忽蘭忽失溫嗎?”
“一場暴風雪席卷了草原,按照最近幾年的記錄,這場暴風雪沒個十天半月不會消停,這個時候出兵無異於去送死。”
戴權想了想,小心的答道。
天佑帝點了點頭,戴權說得很有道理,不過他還是有些擔心,沉思片刻,方道:“立刻派出探子前往草原打探情報,關鍵時刻可以將瓦剌人的情報送給韃靼人。”
戴權一愣,“陛下的意思是?”
“一個統一的草原不利於大明,可惜,宣府一戰三敗俱傷,倒讓這個朱厚澤撿了便宜,朝廷一時半會騰不出手來,朕又擔心韃靼人頂不住朱厚澤的突襲,將消息告訴他們,也好讓他們有個準備,就算不能擊敗朱厚澤,也要讓他們兩敗俱傷。”
“可是,巴彥汗會相信咱們嗎?”
天佑帝沉思不語,戴權看在眼裏,他若有所思,便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朵顏三衛為了躲避薊州騎兵已經躲進了大山,探子已經探查到了他們的蹤跡,就等年後用兵了。”
天佑帝從沉思中驚醒過來,瞟了一眼戴權,便擺擺手道:“這是群見風使舵的小人,不可信。”
“老奴明白!”
戴權忽然明白了天佑帝的意思了,他建議將朵顏三衛驅趕到韃靼人的地盤,增強韃靼人的力量,但是天佑帝說得很對,這是群見風使舵的小人,一旦韃靼人與瓦剌人開戰,他們很可能會在關鍵時刻突襲韃靼人,這種可能性非常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