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黃昏。

就在賈珝還在兵部與眾人議事之時,賈政終於忙完了差事回到了榮禧堂,他坐在飯桌旁,接過金釧兒遞過來的筷子。

王夫人一邊清點堆積如山的禮物,一邊說道:“今日我在繕國公府遇見了南陽伯夫人,聽她說,南陽伯封侯的事情出了點意外,不知怎麼的,南陽伯屠戮牧民的消息被都察院知道了,一連上了十幾本折子彈劾,內閣那邊已經行文讓兵部調查此事了。”

賈政把筷子一擱:“我同你說了多少次了,朝廷裏麵的事情你不要瞎摻和,特別是軍方的事情,你就是不聽。”

王夫人:“老爺的話我不敢不聽。隻是,南陽伯府和賈家是老親,人家當著各府誥命的麵開這個口,我總不能直接駁回去。再說了,人家也沒有提過分的請求,就是請咱家幫忙打聽打聽兵部對於這件事的態度,他們也好有個準備。老爺要是覺得不合適,我明兒回絕了就是。”

聽了這話,賈政歎了口氣,“都察院彈劾的人多了,兵部哪裏都顧得上,估計也就是走個過場,畢竟南陽伯確實立了大功。”

“老爺還是問一問,就是一句話的事情,不要出了岔子,到時候丟的可就不僅是賈家的臉麵,還可能落了宮裏娘娘的威望。”

聽到這裏,賈政眉頭微皺,“行,我知道了。”說著拿起筷子,這才開始吃飯。

王夫人清點完了禮物,“這是金陵送來的,姑老爺給咱們二房的年禮。”

賈政:“這還沒到十一月份,怎麼這麼早?”

“也就早了幾日而已。”

王夫人忽然想起了什麼,“今兒在宴席上聽了一則消息,說是都察院派人前往揚州查賬,查兩淮鹽道的賬,您說,這會不會是衝著姑老爺去的?”

賈政一怔。

王夫人見賈政發愣,以為被自己說中了,接著說道:“聽說有人舉報官商勾結,鹽道衙門縱容鹽商走私官鹽,致使朝廷每年損失五六百萬兩的稅銀.....我說林家怎麼這麼有錢,這送進京的年禮.....”

“胡說什麼!”

賈政回過神來,“林家四世襲爵,本就是姑蘇世家,名門望族,家境殷實也是應當,再說了,我相信如海的人品!”

“我回來時親眼看見十幾輛大車駛進了西府,上麵都是大箱子。”

王夫人低聲道:“從未聽說過老丈人給女婿送年禮的,一準是林家的財產轉移到了西府。”

賈政的手停了一下,“如海就林丫頭這麼一個女兒,家產肯定都留給她,不要亂猜。”說著自顧吃飯。

“家產也就算了,這要是贓款.....”

“放肆!”

賈政終於被激怒了,把筷子一推,“上有國法,下有家規,他要是真的犯了貪腐之罪,自有朝廷處治,何須你來操這個心!”

王夫人低下了頭,喃喃道:“我這不是怕連累了宮裏的娘娘。”

“不要拿娘娘來說事!”

賈政哪裏還能再忍,抓起茶碗狠狠地向王夫人身邊那個銅盆砸去!

這一下砸得好重,茶碗砸在水盆裏,穿過水麵仍然碎成幾塊,茶碗裏的茶水,銅盆裏的熱水一齊濺了出來,把王夫人裙擺上濺得又是水又是茶!

王夫人蒙了,激動、委屈、傷感一齊莫名地湧上心頭,接著說道:“我一個內宅婦人,老爺以為我願意管這些事情?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咱們二房,還不是為了老爺,為了寶玉的將來。老爺這樣做,我以後還有什麼臉來管家?”

說著,麵上滾下淚來。

賈政突然站起,大聲說道:“從今天起,你就不再是管家太太了,以後就安心禮你的佛便是,俗事交由李氏打理。”說著,他快步向外麵走去。

王夫人死死地攥著手中佛珠,在那裏出了好久的神,突然冒出一句,“吩咐下去,今天的事有誰透露一個字,立刻打死!”

金釧兒:“知道了。”

...........

婆子提著燈籠在前麵引路,賈政一臉陰沉地走進了趙姨娘的小院。

“老爺回來了!”

趙姨娘得到消息,立刻迎了出來。

賈政瞥了她一眼,一聲不吭地徑直走進了房間。

趙姨娘一愣,忙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