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什麼叫把他帶回來?”長公主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你以為這是領養流浪貓呢?”
越亦晚在旁邊努力忍著笑。
是……搞不好還是個橘貓。
“我這不是回來讀大學了嗎……”花慶之揉著額頭道:“他可能一開始連掌侍都做不了,做做隨侍也可以啊。”
花慕之起身幫越亦晚加了一件外套,不緊不慢道:“等綜藝節目錄完,電視臺那邊不一定肯繼續留人,宮裏確實也是個好去處。”
自從太子那次去了美國之後,花慶之也漸漸開竅了,一度半開玩笑著讓哥哥再出國讀個博,自己在臨都留守就好。
這小傢夥雖然看著愛嗆人又喜歡逞強,但其實也在不聲不響地體恤哥哥。
高中讀完之後,他就以‘法國人吃的飯那是人吃的嗎’之類的理由強行回了國,在國內讀了臨都大學的法律係。
花慕之雖然勸過幾次,最後還是妥協了。
不過由於兩個孩子的出生,他們還是把不斷推遲的蜜月一拖再拖,連工作都耽誤了一些。
另一方麵,如果穆聞柳能夠來宮裏,哪怕將來沒辦法去混個服裝設計類的工作,身份也會體麵很多——
在皇室裏工作五年以上的人,基本上都是接受過反復培訓和教育的。
而他們在離開這個崗位之後,會被各種有錢人家爭相聘用為管家或者私人男僕,也會擁有不菲的薪水。
越亦晚琢磨了一下,心裏也有點心動。
雖然他是評委,穆聞柳又是選手,但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綜藝節目上師徒父子母女混雜的比比皆是,遠遠沒有正式場合來的那些。
哪怕節目組清清白白的,也會被觀眾或者粉絲懟‘黑幕’、‘假票’、‘炒作’。
隻要他這邊小心一點,大概也沒有什麼問題。
如果穆聞柳來自己這兒,平時在夕清閣加班的時候還多一個專業助手。
那確實相當不錯啊。
於是第二天一到,越亦晚就去了電視臺的員工宿舍。
他跟前台打了個招呼,然後逕自上樓找到了404,敲了敲門就聽見一聲‘請進’。
“小穆,跟你說個——你在幹嘛?!”
越亦晚一進門,就瞧見穆聞柳一手拽著頭髮,一手拿著把裁布用的大剪刀,像是要從發根上剪掉一樣。
“你先把刀放下!別亂來啊!!”
大概是看到越老師這麼緊張,穆聞柳下意識地安撫道:“我……我沒幹嘛,就是要剪個頭髮。”
“覺得太長了?”
“呃……”他躊躇了一下,還是開口說了實話。
“剪了可以拿去賣錢。”
越亦晚懵了半天,感覺自己好像在跟他跨服聊天:“為什麼有人要買你的頭髮?”
這清秀又白淨的男孩子,本來一頭長髮在綜藝裏很吸睛,他要是直接剪個禿瓢……好像也很吸睛。
“農村和城中村很多做這種生意的啊。”穆聞柳放下了剪刀,給他看自己用的一小罐護髮精油——一看那標籤就知道,絕對是在理髮店後門的垃圾桶裏翻出來的剩餘瓶底。
“拿去做假髮,做動物飼料添加劑,甚至做假冒偽劣的醬油。”穆聞柳年紀雖然小,但是意外的很老練:“我留了這麼長,大概可以賣六七百吧。”
越亦晚沉默了一會兒:“我這次過來,是問你別的事的。”
“嗯嗯,您說?”
“呃,你知道,我現在是溯明廷那邊的吧?”越亦晚斟酌著語氣,盡量不讓他感覺自尊心受傷。
“就是那個皇宮嗎?”穆聞柳忽然露出了笑容:“我在那附近撿過半個月的垃圾,好些礦泉水瓶呢。”
哎這小可憐……
越亦晚忽然感覺自己和宮裏的人都是萬惡的資本主義吸血鬼,放緩了語氣道:“宮裏現在缺個打掃庭院的人,你願意來嗎?”
“也不是很粗的活兒,進宮以後會有老管家集中培訓,然後管吃管飯。”他生怕他以為自己是來施捨什麼工作的,加快了語速道:“你在那邊幹幾年再出來,很多大家庭都會爭著雇你當管家的——也比一成不變的在這邊做清潔工來的好。”
少年耐心地聽他解釋完,有些猶豫。
“您對我真好……”他小聲道:“但是我好像……買不起門票。”
越亦晚:“……”
“不……你之後進出都不用買門票,有特殊通道和身份認證。”他揉了揉額頭道:“所以可以嗎?”
穆聞柳小心翼翼道:“要不你們先試用我兩個月吧,要是覺得我做的不好,我隨時回來掃廁所。”
如果不是VIOLET這邊不存在什麼員工宿舍,越亦晚就直接把他帶到公司去上班了。
有才華還手腳勤快為人踏實卻過的這麼慘,老天爺對他也真是不公平……
於是小越老師當天辦完了手續,真把他帶進了宮裏。
西宮原本是給各個後宮妃嬪們住的,但新時代大夥兒都一夫一妻,真要養小老婆能被報紙電視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於是公主、郡主、王爺,以及各種供客人留宿的庭院,全部都佈置到了西宮。
花慶之住在玄玉宮裏,出門左拐走五分鍾就是開了上百種繁花的禦園。
越亦晚從把穆聞柳帶進保姆車裏,這男孩就坐的跟木偶似的,連呼吸都不敢出聲。
等穆聞柳真的進了溯明廷,他還甚至一度想捂住臉,顯得窘迫又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這麼緊張……”越亦晚安撫道:“你先在這邊打工三四個月就好,回頭比賽結束是去是留都可以看你自己。”
穆聞柳眼睛都不知道該哪裏看,隻倉促的點了點頭。
在他們穿過長街的時候,兩側往來的宮女侍從不時停頓行禮。
當他們恭恭敬敬地喚一聲雍王殿下的時候,穆聞柳差點想躲起來。
他穿著劣質的白襯衫,褲子也尺碼並不合身,和精緻又古樸的宮殿完全沒有一絲貼切的感覺。
越亦晚走了一半,忽然停下來轉身看向他。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要是真的覺得很不舒服,他可以現在把他送回去。
本來這個提議就隻是一個選擇,沒必要難為人家。
少年支支吾吾了一會兒,老實道:“像千與千尋。”
他小時候在小賣部裏看過,現在的感覺跟她真是差不多。
越亦晚噗嗤一聲笑起來,是真沒想到他會有這種回答。
“好了千尋,”他正色道:“我帶你去見白龍大人。”
小王爺一聽說那超能吃的長頭髮小裁縫要來,特意喚人把院子裏房間裏都打掃的幹幹淨淨。
花慶之其實沒有多少朋友,他在法國的時候因為文化差異和來自小島國的緣故,其實和大家都是泛泛之交。
而在國內,他常去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宮廷和各個場合,認識的許多名流之子也都是客套性的往來。
穆聞柳一來到宮門前,就有些緊張的把衣服的下擺拽了拽。
他一抬起頭,就看見一個俊美又高挑的哥哥站在那裏。
那人生得軒軒如朝霞舉,朗朗如日月之入懷,一身紫袍上繡著銀色麒麟,玉冠上綴著偌大的紅瑪瑙。
深墨般的眉眼含笑又有神,連交握的那雙手都光潔又修長。
越亦晚在旁邊瞧了兩眼,心裏都忍不住感歎一句。
四五年前這還是個傲嬌的高中生,現在都長開成這樣了——真是老了老了啊。
穆聞柳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不該盯著看人家,忙不迭跟他鞠了個躬:“王王王爺好。”
這個稱呼不是這麼叫的……
花慶之也不惱,笑眯眯走近了問道:“你叫什麼呀?”
他一靠近他,那被晚香玉薰過的衣袍就散出清幽的香氣,自然而又馥鬱的讓人有些恍然。
“我叫不緊張!”穆聞柳攥緊了衣服又回過神來:“我我我叫穆聞柳!會洗衣服做飯掃院子鏟貓砂!什麼活兒都能幹!”
越亦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簡單吩咐了兩句:“這孩子才十六,比你要小三四歲,你平時也別太累著他,將來還要長個子呢。”
“我是那樣的人嗎!”小王爺精神道:“平時就幫我打掃下客廳和臥室就行。”
旁邊的胡管家輕咳了一聲:“殿下……新來的一般都是先從擦地磚開始……”
花慶之瞥了他一眼:“你再想想?”
“是老朽記錯了……確實可以掃客廳,但還是要培訓一下。”
花慶之這兒有新進的泉城綠,越亦晚也樂得留下來和他喝茶聊會兒天。
大概兩盞茶的功夫一過,胡管家就帶著那少年重新走了出來,竟像換了個人。
穆聞柳換上了一身鴉青色宮服,下擺上綴著隨侍品階的忍冬卷草紋,長髮也洗淨挽好,用銅冠束了起來。
越亦晚正吃著栗蓉蜂花糕,瞧見他時笑著眨了眨眼:“這也是個美人了。”
穆聞柳很久沒有穿過這麼幹淨又漂亮的衣服,有些倉促地跟他們道謝行禮。
“這次是帶你謝過兩位殿下,以後作為隨侍,不可以隨意出現在殿下的麵前,往來出行都要守著規矩。”胡管家叮囑道:“宮裏也不是可以到處亂竄的地方。”
“哎不用——”花慶之下意識道:“讓他慢慢適應就好,不用那麼著急,偶爾在客廳裏陪我聊聊天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