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這麼出神?」清亮的聲音忽然響起,茯苓回過神來,對上銅鏡裏青楓含笑的眼,茯苓有些尷尬的搖頭回道:「沒什麼。」
青楓秀眉微挑,明顯是不相信她的話,茯苓別開眼,一邊將髮絲挽成髻,一邊說道:「奴婢到絲織房打聽了,那些絹絲是用玉蠶吐的絲製成的,非常名貴,隻有太後和宮裏得寵的主子才有資格領取一些,這兩季隻有菱雲宮的人去領過三匹。」
「還有…昨晚夏吟去了菱雲宮。」遲疑了一會,茯苓才繼續說道:「她從側門進去的,天太黑了,奴婢沒看清她和誰見麵。」
「繼續看著她,看看除了菱雲宮,她還和什麼人走得近。」這些日子和甄箴相處,青楓覺得她是一個溫和而不失清高的人,這樣的人會用如此歹毒的方法讓她不能受孕嗎?青楓雖然不太相信,但也絲毫不敢鬆懈。
「對了,這幾日你再去打聽一下,我姊姊落水的事歸哪位大人查,還有那四個太監,現在如何。」
「是。」茯苓低聲映著,看她一早上精神都有些恍惚,青楓拿下她手中的梳子,柔聲說道:「昨晚沒睡好吧,我這裏不用你陪著,你去睡會吧。」
迎著青楓擔憂的眼神,茯苓心中一暖,拿起金簪輕輕別入剛挽好的髮髻裏,茯苓笑道:「奴婢不累。」她隻是在想,昨天被那侍衛攔下的事情,要不要告訴主子。罷了,她看起來不像多事之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茯苓似乎有心事不願說,青楓也不多問,等她把髮絲束好,青楓走到畫了好幾日的畫卷旁,低聲說道:「幫我磨墨。」
茯苓將磨好的墨放在一旁,青楓盯著畫卷久久沒有拿筆。她畫畫喜歡一氣嗬成,就算有瑕疵她也不會在意,但這幅畫卻畫了好幾天,隻為了表現最好的墨沁效果。將毛筆薰滿墨汁,又在筆洗中飛快地過了一遍清水,青楓提筆作畫,水墨劃過紙麵,留下淺淺墨痕,與昨日的墨跡交織,竟有一種煙雨濛濛的感覺。
畫好最後一筆,青楓長籲了一口氣,終於完成了。茯苓看著平舖在大方桌上的畫卷,嘆道:「主子這畫,直接裝裱起來便是一幅絕好的畫作,拿去給絲織房的人繡,怕是抓不住情中神韻。」她雖然不太會書畫,刺繡功夫也不好,但是看還是會的。墨跡隨著筆鋒遊走所顯現出來的肆意與意境,刺繡那種一針一線細細描繪的方式根本沒辦法顯現出來。
她要的就是繡工繡不出來!一開始提出與慧妃共同準備慶典賀禮,不過是為了有機會和理由接近她,青楓從來沒想要將她的畫作交給絲織房刺繡。她這麼賣力隻是不想放過任何抓住燕弘添目光的機會而已。燕弘添對她,不管是獵奇還是利用,對她來說都無所謂,她要的本來也不是他的愛。
「咱們拿去給慧妃評鑑一下便知道繡不繡得出來了。」青楓對自己的書畫向來很有信心,她現在挺期待甄箴會給出怎樣的評價。
等墨跡幹透,已經是下午了,青楓和茯苓來到菱雲宮的時候,一名身著官服的男子正從裏邊出來,男子看見她愣了一下,趕緊躬身退在一旁。青楓看了一眼他手裏拿著的藥箱,在他麵前停下腳步,問道:「你是給慧妃娘娘看診的禦醫?」
男子半跪行禮到:「臣林豐見過青嬪娘娘。」
「林禦醫,慧妃娘娘到底是什麼病,這都快一個月了也不見好?」而且這些日子好像越發嚴重,甄箴幾乎都不下軟榻,終日躺著。
「慧妃娘娘…體虛,風邪入體,需要慢慢調理。」
青楓本來也隻是隨口一問而已,林豐那副小心謹慎又緊張遲疑的樣子讓她起疑,林豐還半跪在地上,青楓沒叫他起來,反而蹲下身子,與他平視,輕聲說道:「你應該知道慧妃娘娘身子嬌貴,若是耽誤了娘娘的病情,你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用。」
林豐萬萬沒有想到青楓會蹲下身子和他說話,他哪裏敢和青楓對視,趕緊雙膝跪地低下頭去,在聽到青楓刻意加重的“腦袋”兩個字的時候,他的身子更是不自覺的抖了起來。
「妹妹不要為難他了,我的身體自己知道,慢慢調理就是了。林禦醫,你退下巴。」輕柔的女生在身後響起,讓林豐鬆了一口氣,匆匆行了禮,趕緊退出門外。
他為何如此驚惶?青楓看向林豐離去的方向,甄箴難得熱情的迎上前去,對她笑道:「妹妹的畫作完成了?」
「是啊,拿給姊姊評鑑一番,若是覺得好,一會我就派人送到絲織房去。」青楓收回視線,與她一同進入院中。
兩個宮女拉開畫卷,竟有一丈餘長,當畫卷完全展開在甄箴麵前的時候,見過無數名家畫作的她也忍不住讚嘆,好一幅恢弘壯闊的群峰峻嶺圖。遠看,飄瞟的雲霧之間,連綿的山脊如一隻蒼蟒的巨龍,在雲海間穿行,細看之下,每一座山峰又都各臻其妙,態勢陡然。最絕的是山間的迷濛雲霧,彷彿隨時要從畫紙中飄散而出,甄箴在心中暗嘆,青楓果然名不虛傳,僅僅隻依靠深淺不一的墨色,簡單而隨興的筆法,就能畫出這般精妙又不失大氣的作品。
甄箴是真的心悅誠服了,低聲嘆道:「妹妹不必送去了。」
青楓輕輕揚眉,問道:「為何?」
「這樣的作品,她們繡不出來。妹妹還是直接拿去裝錶吧,皇上會很喜歡的。」皇上素來喜歡大氣恢弘的東西,如此難得一見的佳作必定能討皇上歡心,青楓這樣有才有貌,心思剔透的女子,沒有人能抗拒吧。胸口忽然悶得慌,甄箴踉蹌了一下,青楓伸手攙扶她,才發現甄箴的手非常的柔軟,卻十分冰涼,青楓問道:「你沒事吧?」夏末的午後,她的手怎麼會這麼涼?
甄箴連忙抽回手,舞兒趕緊上前攙扶。「我累了,妹妹回吧。」也不管青楓還在院子哩,甄箴逕直回了屋內,舞兒甚至還將房門掩上了。
看著緊閉的門扉,青楓失笑,她還是第一次被這般“趕”出去。甄箴,到底什麼病?這病,貌似有些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