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鄭樂子卻滿臉帶笑一搖三晃的往回走,路上遇見他的人都會樂嗬嗬的問他又得什麼好虛了?走路都不會走了,鄭樂子也不生氣,聽見問的就裝沒聽到,一口一個大叔一口一個嬸子的叫著,大家看見他這個反應就都哈哈大笑的喊一聲憨貨,他也不惱,仍舊看見人就打招呼的樂嗬嗬往村頭的大宅走去
其實鄭樂子不憨,反而很聰明,他本名也不叫鄭樂子,原名鄭樂,他小時候家裏是大戶,父親則是正兒八經的探花出身,可惜讀書讀的腦子有點僵硬,不會阿諛奉承,逢場作戲,結果因為得罪了一個背後有大靠山的京城小官被半解職半流放的到地方上當了個縣令,誰知道京城的官越小了越記仇,得知他父親還有升遷的可能直接就走關係給弄到了這麼個山滿滿裏當了個村官,不過時值乳世,他父親雖是讀書的儒生但護得一村的安寧也是恰到好虛
可惜,自三年前清兵入關,隨後發出皇召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他父親讀了一輩子書,雖限於自身能力無法改變這朝代更替,但心中一股浩然正氣卻讓這窮鄉僻壤的泥腿子們也敬畏的很,結果他父親成了朝廷要打的出頭鳥,而且是這片山滿滿裏唯一的一個…
行刑的前一晚新官家的縣令一邊為這位老學究的正骨讚口不絕,一邊又惋惜這人的不識好歹,隨後特許讓鄭樂見了父親最後一麵已方便交代後事,獄中的父親早已沒了那股子淩然,彎腰駝背的像個老人,他看了鄭樂許久,隨後就開始嘮嘮叨叨,從以後吃什麼喝什麼到以後幹什麼學什麼都事無钜細的囉嗦了一遍,在最後他說了這樣的話:
“樂兒,為父無能卻也曾得漢家皇朝召見,今日他滿人入關實施什麼留髮不留頭…看似斷的是我等髮髻其實斷的是我漢人的氣節啊!”
滿懷氣憤的說完這些話,鄭樂的父親沉默良久,隨後卻是忽然又想通了般自嘲搖頭,話鋒一轉到
“為父本來是想用我這老朽之軀喚醒周圍這百姓的…此刻想來確實有些思慮不周啊…新朝初建,爾等迎來的大概是那太平盛世,漢家,滿家,對此地百姓來說又有何不同?能讓百姓吃的上飯就是了…不過已然如此,為父受漢家所托,自然也是雖死無憾,你卻是個白丁…隨普通百姓享這太平盛世罷了…去吧吾兒…”
說完也不再看鄭樂,步履蹣跚的走到牆角低頭不再多說,鄭樂那時還小,聽不懂父親又是氣節又是骨氣的話,但最後一句卻是聽懂了,第二天行刑之時所有人都故意隱瞞了鄭樂,但當大家一邊捂著眼一邊從指頭縫裏看完砍頭回到村子卻看見鄭樂已經剃了額前長髮,腦袋後梳了個毛刺刺的辮子,大家都覺得可能這孩子知道了父親的死訊受不了打擊有點失心瘋了。事實上,後來鄭樂的表現也確實像個時瘋時好的憨貨,再後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村民就慢慢管鄭樂叫起了鄭樂子,每當別人問叫他樂子他生氣不生氣時他總是笑嗬嗬的回答:樂子樂子,樂因喜,喜因子,他們這是說我以後定會有兒子呢,生啥氣?村民聽到這就都露出果然是個憨貨的哈哈大笑聲,從此鄭樂就正式被村民改名成了鄭樂子
說回當下,鄭樂子聽著周圍人哈哈笑著叫他憨貨心裏一陣鄙夷,說我憨?你們才憨呢!小爺略施小計兔子吃了窩邊草,村東頭的趙鐵匠馬上就成俺嶽父了!笑吧,就當你們為了小爺馬上娶親道好了!
不錯…這小子雖然出生親孃就因生他難產去了,小小年紀又沒了爹,但腦袋瓜確實靈光,數次探望父親無果又不好勤家裏的東西後隻能吃了幾天百家飯,但鄉裏鄉親總有那麼幾個碎嘴的,後來傳到鄭樂子耳中也就不再這家蹭一頓那家喝一點了,直接去了村東頭的鐵匠鋪當起了學匠,也不在意自己的老父親是個學究,整天跟著趙鐵匠後麵一口一個師傅的喊著,就這麼一喊喊了十二年,恰巧趙鐵匠有個閨女跟這小子差不多的年紀,長的也是如花似玉,可惜生在鐵匠家,皮肩因為整天幫忙鼓風箱,弄鉗子弄得是又幹又黃,讓本來挺水靈的小姑娘變成了個黃毛丫頭。鄭樂子心思野啊!不知道哪天開始就對趙家丫頭關懷備至,等老鐵匠發現時倆人已經親親我我了!這可把老鐵匠氣壞了,拿著鐵錘追了鄭樂子好幾天,不過終究是一起過了十二年的徒弟,又勤勤懇懇,嘴巴也甜,最後隻能啞巴吃黃連,捏了鼻子算默認了倆人的事,今鄭樂子拖村裏的媒婆去老鐵匠家送了定親禮,說起來這買彩禮的錢還是老鐵匠看這小子踏實能幹給發的工錢…
老鐵匠滿臉寒霜的收了彩禮就趕走了媒婆,這事也就算是板上釘釘了,這纔有了開頭鄭樂子那一搖三晃的模樣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