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許橈陽像個走馬燈似的轉來轉去,中午的時候,是陪環保局的人吃的飯,晚飯,陪的又是水利局的人。有時候,許橈陽都恨不得自己能夠有孫悟空的本事,真的可以七十二變,這樣,他可以把自己分成幾份,所有安排出去的都是軀殼,留下一個實心的對付那個叫寧可兒的小女人。
有一段時間了,家裏那個小人依然一點沒心軟。她仍在折騰他。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突然間來了情緒,記憶複蘇,觸覺靈敏,對他惡聲惡氣地像差役個男奴。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又柔情似水的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膩在他身上像塊棉花糖。
每每她摟著他脖子像隻小綿羊的時候,許橈陽都希望時間能夠停下來,都希望在她的記憶中,關於他不好的那一段能夠被不落痕跡地抽走。這樣,他們能夠像以前一樣恩愛,她能夠像以前一樣溫柔可人。但生活不是他預想的那樣,可以跟著他的情緒走。她的情緒真的就像六月的天空,前一分鍾旭日陽光,後一分鍾就雷鳴電閃。
時空逆轉,世事輪回,許橈陽覺得自己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成了砧板上的肉,握著刀的人可以隨心所欲切著他身上最疼的那塊。他不僅掌握不了她,甚至連他自己的喜怒哀樂都無法掌握。他身上有根繩子,時鬆時緊,完全憑捏著那繩子的人的情緒。他身上那個情緒的開關,按鈕也掌握在別人的手裏。他不知道他下一秒鍾賦予他的是幸還是不幸。
如今,坐在那沙發上,他仍然心懷忐忑,神思不屬。約了幾次,好不容易把水利局的人一起拉出來吃頓飯,他心裏隻希望家裏那個小女人這會心情出奇的好,好的想不起他的不好來。
幾個人吃完飯,又約去唱歌。許橈陽為免有變,提前打了報告。小女人在電話那端出奇的通情達理。“你去吧,我今晚肯定不煩你。”他如逢大赦,心花怒放,甜言蜜語說了一大堆,直到把電話裏的人說的煩了。“許橈陽,你再說,我就改變主意啦!”他立即觸電般地扔下電話。
他們隨後到了君豪。今晚的許橈陽像被解了禁的野生動物,突然被放回原始大森林,又恢複了他那不拘小節了。假已經請了,他不會被中途喚回去。於是,整個晚上,話題是輕鬆的,氣氛也是和諧的,他心情愉悅地喝了一杯又一杯,推杯換盞,酒過五巡,直到他兜裏的手機響。
包房裏的聲音嘈雜混亂,一個濃妝豔抹的公主正執著麥克風在大屏幕前唱著不知什麼歌。那金屬質地的回音幾乎可以淹沒所有人說話的聲音,但是,很奇怪,它沒有淹沒許橈陽的手機鈴聲。如此時刻,他喝了酒,酒精足以銳減他的聽覺,但是,許橈陽就是那麼清楚逼真地聽到了他手機的聲音。整晚,他的手機響了不止一次,但是,這一次就是給了他不一樣的感應,他不知怎麼就心驚肉跳了起來。
把電話掏出來,他舒了口氣,提著的心總算掉回了原來的位置。電話是林雪打過來的,在電話裏吞吞吐吐的,“二哥,我和可兒在Q吧呢,她今晚好像很反常啊!和誰都喝酒呢!旁邊有兩個男的看樣子盯上她了。”
他的火騰地從腦門上竄起來。“誰讓你帶她去喝酒的?”他衝著電話那端暴怒地喊了一句。扔下電話,他剛剛的和煦臉色瞬間紛飛湮滅。該死,他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旁邊,魏軍瞥了他一眼,心知肚明地慢悠悠地呷酒,“別又把人給我們扔下啊!”
他看了看滿屋子的人,有他的至交好友,有掌握華泰生死攸關的人。從華泰世紀立項開始,每一個關口,每一道審批的手續下來都需要他招呼無數的大鬼小鬼。每一個關卡攔在那都會給他帶來想象不到的麻煩。但是房間裏有決定華泰生死的人,房間外麵,卻有決定他生死的人。
他掙紮了半晌,權衡了半晌,惱怒了半晌。寧可兒,他目眥欲裂了。他發誓見麵一定掐死她。他去看了一眼魏軍,隨即,和那兩個水利局的人打了個招呼,左右賠了不是,半分沒敢停留的奪門而去,臨走的時候,他沒忘衝著那一直幸災樂禍咧嘴笑的邢衛鋒咬牙低聲罵上一句。
半個小時後,許橈陽就趕到了Q吧。他在他平時慣常坐著的位置看到了那兩個可恨的小女人。林雪在那伸脖子探腦地往門口的地方張望,看見他,直起腰來猛招手。他怒火萬丈地過去,俯眼看著沙發上的人。眼神醺然欲醉,臉色嫣紅的像桃花,風情萬種地半倚在桌子上,正和一個打扮入流,眉目帥氣的年輕男孩在那碰杯低低淺笑。看見他出現,隻用眼角撩了他一眼,就把頭轉了過去,處變不驚,安之若素地繼續喝酒,繼續咯咯地笑彎了眉眼。
“二哥。”林雪叫了一聲。許橈陽沒應聲,臉部的神經繃得像滿弓,他背對著燈光雙手插兜直佇在那兒,臉色沉如鍋底,眼珠上上的火星隻在瞬間就竄了他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