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碧哽嚥著點點頭。
從小她都是什麼都聽姐姐的主意,從沒想到姐姐有一天要離開自己。對於沒有姐姐的未來,她感覺到恐懼。
「我將來站穩腳跟,再來想辦法把你也帶出去,」朱紫交待朱碧,「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一大清早朱大郎就去了「那院」。
沒多久他就回來了,對朱大嫂說:「把紫妞兒的東西都收拾收拾吧,等一下三郎趕著牛車進城。」
朱大嫂流著眼淚幫朱紫收拾衣服。
倒是朱紫很是鎮定,她把娘親放進包袱裏的襖和棉褲都拿了出來:「娘,我拿兩套中衣就行,外衣就身上的就行,到那裏人家肯定會給做衣服的。我不拿的衣服都留給妹妹,也給家裏省幾個錢。」
朱碧和朱大嫂站在旁邊,都是淚眼朦朧。朱大郎也陰沉著臉不說話。
朱紫想著讓大家開心點,笑著說:「娘,多虧你了!」
朱大嫂擦擦眼淚:「怎麼多虧娘了?」
朱紫歪著頭用指頭指指自己的臉頰:「多虧娘把我生的這樣好看,一定能賣夠二十兩銀子的!」
這個玩笑有點不合時宜,朱大嫂一下子淚如泉湧。
朱紫心底也是淒涼。
朱大郎沒讓朱大嫂和朱碧去送,自己帶著朱紫到了「那院」。
朱三郎已經套好了牛車,正在大門口等著呢。看到朱紫父女,忙叫了一聲:「娘,紫妞兒到了!」
「好嘞!」朱老太不愧對「大炮」之名,聲如洪鍾走了出來。她梳著利落的圓髻,插著根銀簪子,身上穿著月白襖醬色裙,看上去伶俐整齊。
她看到朱大郎也在,就笑著說:「大郎,你先回吧,別耽誤了章老三家的活,三郎跟上就行!」
朱紫忙道:「爹,你也去,我害怕!」
朱大郎低著頭走到車轅邊:「三郎,你回去吧,我來趕車!」
朱三郎就順勢下了車。
朱老太沒奈何,瞪了朱三郎一眼,轉臉就是一臉的笑,拉著朱紫看了又看,覺得朱紫烏黑的頭髮梳成的兩個小圓髻紋絲不亂,雪白的小臉洗得幹幹淨淨的,被風颳得紅撲撲的,眉眼精緻秀麗,看上去能賣個好價錢,所以打心眼裏開心,眼睛都笑得彎彎的,指著自己早就讓三郎鋪好的棉墊柔聲道:「紫妞兒啊,上車吧!和奶奶坐在一起!」
朱紫覺得奶奶笑得很像狼外婆,肉麻得她身上出了一層雞皮疙瘩。她也假兮兮的笑著讓奶奶先上車。祖孫兩個極為客氣地讓了又讓,朱紫最終取得了勝利,用自己的小身板架著奶奶上了車坐下,然後自己才上車在奶奶身前坐了下來。棉墊太小,被朱老太的尊臀完全佔領了,朱紫並沒有能夠坐上去分一杯羹。隻好坐在了硬邦邦的車板上。
待她們坐穩,朱大郎一甩鞭子,吆喝了一聲「駕」,牛車緩緩啟動了。
牛車走得很慢。
鄉村的土路並不平坦,坑坑窪窪的,坐在牛車上身子隨之扭來扭去,真的不是特別舒服。
一路上遇到鄉鄰,朱老太都要高聲打招呼。她既想炫耀自己有門路賣孫女,又怕鄉鄰妒忌自己的門路。鄉鄰問她:「老太,進城去?」
「是啊!」
「做什麼去呀?」
「去城裏看看親家!」
鄉鄰滿是豔羨:「呀,你家的四美找的婆家真不錯!你真有本事!」
朱老太得意極了:「都是緣分啊緣分!」
……
朱老太春風得意,朱大郎和朱紫都是啞口無聲心裏難受。
章家莊位於凹地裏,往城裏走的路是一路向東一直從低處往高處走
朱紫看著土路兩側的池塘、白楊和高高低低的茅草房,心裏覺得空落落的。
她抬起頭,看到光禿禿的白楊樹上有著一個又一個鳥巢,她一直沒弄清楚到底是麻雀窩還是燕子巢。
如果是燕子巢的話,小燕子明年春天就回來了,可是朱紫卻不知道還有沒有回來的那一天。
朱紫因為有一個賣女成癖的外婆,所以對人口買賣的行情有一些瞭解,知道能花二十兩銀子買丫鬟的人,一定不是小門小戶。
對於自己的未來,她做了最壞的打算。
前世看《金瓶梅》,朱紫還記得潘金蓮幼時的遭遇。
潘金蓮不就是被親人給賣了,最後一步步那樣走下去了麼?
自己生的美,將來總會有個腦滿腸肥老態龍鍾的張大戶出現的。
想到這裏,朱紫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