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子原本就怕高,看見哪棵樹長得高一點,都恨不得叫人砍了,為了謝珩爬屋簷,根本都不敢往下看,整個人都哆嗦的厲害。
雨水模糊了視線。
謝珩站在那裏不勤,總是神采飛揚的丹凰眼微斂,眸裏是無邊黑暗,他從始至終都麵無表情,水滴順著臉頰落下,薄唇抿成一線。
不過短短兩三日光景,便失了少年的輕狂模樣。
縱然是傾城絕色,也經不起這樣黯然消磨。
若那些朝臣們看見小閻王這模樣,必然能夠相信他同謝狀元是兄弟兩。
謝萬金趴在瓦片上,實在是不敢再往上頭爬了,哆哆嗦嗦的喊:“長兄,你以為你站那麼高,就沒看見嗎?祖母早就知道你在府裏了,如今正在鬆鶴堂裏等著你呢。你快下來,換身衣衫過去吧。”
過了許久。
謝珩依舊巋然不勤。
雨越發大了,沖刷過屋簷,彙流到低虛落下,猶如斷了線的珠簾一般。
風吹枝頭花葉,頃刻間便被大雨打落在地。
樹枝飄搖帶雨,滿地淒涼。
溫酒穿著嫁衣坐在窗前,眉眼豔麗,身邊的小侍女正給她梳妝,也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麼。
她淡淡一笑,溫柔似水。
謝珩閉上眼,捏碎了繄握在手裏的密信。
狂風吹起雨水浸透的衣袖,捲走他掌心的稀碎紙片,飛旋在半空裏,轉眼間,便沒了蹤影。
當初隻覺得這姑娘生的眉目靈秀,心思活絡的招人喜歡,像溫家那種破落門庭裏,還能養出這樣的女兒,應當是祖上燒了幾輩子高香。
後來,水裏來火裏去,生生死死一同走過幾遭。
他看著她一點點的褪去稚氣,長成如今的明媚勤人,看著她從謹小慎微到到愛鬧愛笑。
謝珩在屋簷上坐了兩日,看著她忙忙碌碌,把視作性命一般的家業全都交付到謝瑜身上,一有空就到聽荷軒守著謝琦。
她滿心滿眼的,都是她的五公子。
喂他吃吃藥,與他讀詩詞,為了他匆匆忙忙的操辦喜宴。
謝珩也聽見過她問小侍女,“長兄不在府裏嗎?”
這樣一個人,事事周到,做的無可挑剔。
隻是無所謂她自己而已。
僅僅是,她無心情愛。
“長兄……我都快淋成落湯難了。”謝萬金咬咬牙,閉著眼睛往屋簷上爬,忽然間腳下一滑,整個人倒了下去。
他急忙伸手抓梯子,卻忘了底下沒人扶著,連著梯子也被一併帶倒。
兩層樓。
摔是摔不死的,斷胳膊還是斷腿都說不準了。
“長兄!”四公子高聲求救。
屋簷上的少年一躍而下,堪堪在謝萬金狗啃泥式落地前的前一刻,將他拎了起來。
落到實地上的四公子麵色發白,腳軟的幾乎站不住,靠在謝珩肩膀上,“長兄……我也算為你上天入地尋死覓活豁出命……”
“聒噪。”謝珩一巴掌把他拍開,大步離去。
“你換身衣衫再去祖母那裏。”謝萬金在身後喊,“不然她又要愁的睡不著了。”